财富导师

我们来日方长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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======第1章======

1990年,沪北军区大院。

“林夏依!谁告诉你夫妻吵架,到床上就能和好的!”

“结婚两个月,你闹了五十多次,就不能消停点?”

林夏依刚睁开眼,就见周翎安气急败坏扣上衣扣,遮住古铜色的胸膛,睨向她的眉眼冷漠又凌厉。

她失神低唤:“翎安?”

自己不是因为抑郁自杀了吗?怎么重生到了七年前!

她看着眼前自己爱了两辈子的英俊男人,下意识靠近,可刚起身下床,无力感让她双腿一软。

踉跄摔倒在周翎安怀里,又不偏不倚拉下他没扣好的衬衫。

皂香扑来,男人胸口硬邦邦,可接触的肌肤却火热,燎得她手足无措。

“……对不起!”

但还不等她退开,男人似乎已经耗尽了耐心,送瘟神似的推开她,退后两步,拉着脸系好衣扣。

“张同志昨天半夜发高烧,就因为我送她去医院,你就跑到她家里去闹,闹到全大院都知道!”

“你还不嫌丢人,现在还跟我闹?把衣服穿好!”

林夏依低头看去,才发现身上只挂了两块布,什么都遮不住。

她‘腾’的红了脸,立马拿衣服穿上,再抬头,却见周翎安已经转身离开。

大脑来不及思考,双腿已经朝他追了出去。

“翎安,你去哪儿?”

刚追到大门口,就见一个娇小的女人挨着周翎安,正含泪说话。

“周大哥,我听说林小姐又跟你闹了,对不起,你们新婚燕尔,你却总为我的事操心,林小姐难免生气……”

来人,正是张燕兰!

林夏依胸口骤然烧起团火。

这女人是周翎安战友的遗孀,却不要脸想着周翎安,挑拨离间,最后害得自己和周翎安离了婚。

重来一次,自己不能再着了道。

压下心头的厌恶,林夏依故意走上前,大度微笑。

“你想多了,我没有因为你生气,我只是闹翎安不顾自己的身体,完成任务几天没合眼了,却还不肯好好休息。”

话落,周翎安终于看了她一眼。

张燕兰一僵,下意识看了眼周翎安,更加柔弱抹泪:“是我的错,都怪我没福气,自家男人去得早,总是麻烦周大哥……”

话没说完,就见周翎安愧疚上前:“不用多想,有什么困难就说,我能帮的一定帮。”

闻言,林夏依心一揪。

他从不会给她这样的耐心和温柔。

她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,在联谊会上对周翎安一见钟情,求了爷爷才促成了两人的婚姻。

但周翎安把跟她结婚当做任务,根本不爱她。

可是他就算不爱自己,也不该被张燕兰这种两面三刀的人欺骗。

抑着心上钝痛,她顶着压力挽上周翎安的手臂:“翎安是军长,多照看烈士家属是本职,之前是我想错了,以后张大姐有什么事尽管找我。”

“我和翎安是新婚夫妻,吵架是情趣,就不劳烦你操心了。”

周翎安扫了眼挽着自己手臂的手,神色渐沉,但并没有甩开。

话说到这个份上,张燕兰没脸再待下去。

她僵硬掩去眼底妒恨:“林小姐说的是,全军区都知道你和周大哥结婚,是林司令亲自保媒,你们自然恩爱。”

“周大哥……那我先回去了。”

说完,转身离开。

等那身影消失,林夏依便觉手被甩开,周翎安冷冰冰的话刺进耳朵里。

“人走了,就别演戏了。”

四目相对,林夏依心狠狠一抽。

艰难扯动嘴角,她试图缓和讥讽:“我本来就是文工团的舞蹈演员,演戏是我的本职。”

“那你应该也明白,军人入夜,保持敏锐是本能。”

男人甩开她的手,径自绕过她进了书房,关上门的前一刻还警告:“半夜再偷溜进来,被扔出去别喊痛。”

话落,门被关上,‘咔嚓’一声,他还上了锁。

======第2章======

林夏依僵在原地,狼狈感攀上心。

明明是夫妻,周翎安对她还不如陌生人,连睡觉都防着她。

几番深呼吸,自我安慰。

既然已经重生,她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任性,她要学着做个合格的妻子,要尊重、理解周翎安。

一夜未眠。

次日天刚亮,军号声远远传来。

林夏依站在书房外,看着床上叠的整整齐齐的豆腐块,目光渐黯。

婚后,她从没在早上见过周翎安。

好半天才缓过情绪,她去了阔别已久的文工团,此时舞台上的舞蹈队正在排练《红色娘子军》。

上辈子她脑子拎不清,不仅用错误的方式爱着周翎安,连工作也被荒废。

如今重来,她应该积极向上,这才能和他相配。

看着曾经挥洒过汗水的舞台,林夏依激动的心突然忐忑起来,小心上前朝队长敬了个礼:“队长,林夏依申请加入排练。”

见是她,队长表情有些难看,周围也响起了队友的嘲讽。

“林夏依你还有脸皮来?上回军区汇演,你作为领舞,上台前连声招呼不打就走了,害的咱们在全战士面前出丑!”

“就是,你有林司令和周军长撑腰,捅破天都没事,却连累我们受处分,再来几回,我们身上的军装都会因为你被扒下来!”

一字一句刺的林夏依脸色发白,却又无法反驳。

她正想道歉,却见周翎安跟着其他几个首长进来,队长忙要过去,他抬手阻止:“我们只是视察工作,你们继续排练。”

说话间,视线没有一秒在她身上停留过。

她攥紧手抑住涌上的落寞,诚恳朝队长鞠了一躬:“队长,以前都是我不对,我保证,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缺席排练,会认真练习。”

碍于周翎安在场,队长也不好下她的面子,只说:“那你去第三排吧。”

听到这话,林夏依浅浅舒了口气,却听身后的队友阴阳怪气嘀咕:“就知道在周军长面前装腔作势,有人啊仗着投了个好胎胡作非为,迟早会有报应……”

她面色微僵,也只能当做没听见。

换好衣服和鞋,林夏依很快投入排练中,而台下的周翎安始终牵着她的心。

每一个动作的转头,视线本能般落在他身上,期盼对方能看到自己最美的时刻。

可直到离开,周翎安都没看过她一眼。

失落攀升,包裹着隐隐作痛的心。

天黑后,林夏依最后一个离开文工团,拖着疲倦的身体回了家。

一进门,她闭眼揉着胀痛的头朝卫生间走,想洗掉身上黏糊糊的汗。

可刚进去,睁眼便看见周翎安光着上身在擦头发。

昏暗的灯光下,水珠顺着腹肌滑入人鱼线,皮带松环着窄而有力的腰,极具力量感的肌肉线条,大大小小的伤疤狰狞中又添了几分粗犷和野性美。

林夏依脸色一红,慌的尴尬转身:“对不起,我不知道你在,我马上出去……”

说着,迈开腿就要走。

刚踏出一步,便被一双铁臂箍住腰,整个人被轻而易举托举起来放在洗手台上。

男人冷峻的脸骤然在眼前放大,幽深的眸子让她下意识敛住呼吸:“翎安……”

“今天林司令把我叫去,又给我下达了条命令。”

富有磁性的声音像电流,扫过林夏依绯红的脸颊:“什么命令?”

只见周翎安俯身贴在她的耳畔,喷洒的灼热气息烫的她浑身发颤——

“让我跟你生个孩子。”

======第3章======

林夏依凝着男人越来越近的俊脸,只觉心快要跳出胸膛。

像被蛊惑般,她情不自禁仰头迎上去。

就在两人唇瓣即将相触时,周翎安忽的冷笑一声:“昨天爬床没成功,今天就告状,你就那么喜欢用权势压人?”

话落,林夏依便觉腰间的手用力一收,她踉跄伏在他的肩上。

周翎安低沉的嗓音冷硬如做汇报:“那我就服从命令。”

没等她反应,身下被侵入的疼痛让她脸色一白,抓着男人肩头的指甲深深陷入紧致的肌肉间。

洗手台中的水荡漾了一夜。

……

再醒来时,林夏依发现自己躺在床上,不见周翎安的身影。

稍稍一动,酸痛的骨头就像要散架了似的。

昨晚那不是梦……

但之后几天,周翎安都没回来了,仿佛他真就是执行完了命令,不再有任何留恋。

不过这一次,林夏依虽然失落,却没像上辈子那样去单位纠缠他,她既然说了要尊重他,就要给他足够自由的空间。

她也没闲着,每天努力排练到最后一个离开。

很快,就到了汇演这天。

林夏依早早起床赶去剧团,一路上,脚步轻快了不少,汇演全军区的人都会去看,她终于能再见到周翎安了……

这些天,她很想他。

可刚走到岔路口,却被张燕兰带着她四岁的儿子小杰拦住。

张燕兰拉着小杰,满眼歉意:“林小姐,听说周大哥因为我一直没回家,我心里过意不去,特意做了些菜给你赔罪……”

说着,把手里的铝饭盒献宝似的递过来:“你是身份高贵的首长孙女,肯定觉悟高,一定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?”

听了这话,林夏依脸色微变。

这哪是赔罪,分明是得意炫耀周翎安向着外人。

自己如果生气,恐怕正如了张燕兰的意。

她冷淡拒绝:“我没生气,心意我领了,东西你拿回去吧。”

说完,绕过人就继续走。

张燕兰却拉住她,硬把饭盒塞过去。

林夏依皱眉,正要抽手,饭盒‘砰’的掉在地上,里头的菜全撒出来,溅在她的鞋子上。

这时,一直躲在张燕兰身后没吱声的小杰忽然冲出来,用力推了她一把!

“坏女人,不准你欺负我妈妈!”

林夏依被推的踉跄后退,刚站稳,便见一辆军绿吉普驶来停下。

周翎安黑着脸从车上下来:“怎么回事?”

男人眼里的冷漠、防备和质疑像把刀横在林夏依的喉咙,让她难以开口。

张燕兰忙拉过孩子,躲向周翎安身后,一脸委屈:“别听孩子瞎说,我是想给林小姐送些饭菜赔罪,大概是饭菜不合她口味,她才生气,”

“不过是我没拿稳才打翻饭盒,跟她真的没关系……”

面对母子俩的一唱一和,林夏依只觉荒唐又可笑:“的确是你自己打翻了饭盒,但我没……”

“够了。”

周翎安漠然打断,让张燕兰和小杰上车,先去剧团。

正值夏日,林夏依却被这一幕冷的心头发颤。

等车开走,才听周翎安凉薄开口:“如果你只是在我面前装大度,那就别白费力气了。”

他转过身,警告在冰冷的眸子间骤起:“再让我发现你针对他们母子,别怪我用军规处置你。”

望着渐远的背影,酸胀挤红了林夏依的双眼。

上辈子就是这样,他从无视到冷漠,再到厌恶……两人的误会也越来越深,最后婚姻分崩离析。

重新来过,她不想被他认定成坏女人。

捏紧了双拳,她鼓起勇气跟了上去:“翎安,我不求你立刻相信我的无辜,但至少希望你站在公正的立场,给我一丝信任。”

然而周翎安沉默不语,脚步也没有停下。

直至到了剧团,他都没回过头。

看着他冷决的背影,林夏依压下心头的委屈去了后台。

换好衣服后,正想去换舞鞋,却见小杰蹲在鞋柜前不知道干什么。

见她来了,又兔子似的窜走了。

碍于刚才小杰的行径,她起了疑心,拿起舞鞋准备检查,却听队长扯着嗓子催促:“林夏依你快点,还有三十秒就上台了!”

闻言,她也无暇顾及,应了声就把脚伸进鞋里。

下一刻,剧痛在脚底炸开,一团血红顷刻浸透洁白的舞鞋!

======第4章======

林夏依痛的倒吸口凉气,脱下鞋,几片带血的碎玻璃渣掉了出来。

“林夏依,你干什么呢!”

听见队长愠怒的呼唤,她咬咬牙,找了双不合脚的舞鞋穿上后勉强上了台。

聚光灯下,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,疼她冷汗津津,也无暇去看台下周翎安坐在哪儿。

漫长的十分钟过后,压轴的《红色娘子军》舞蹈在雷鸣般的掌声中结束。

回到后台,林夏依踉跄坐下,脱下舞鞋,整个脚底的血都快干涸了。

她白着脸,轻轻擦掉血,又气又觉荒谬。

小杰才四岁,就被张燕兰教成这样……

忽然,一道稚嫩的笑传来。

抬起头,正见小杰躲在帷幕后,朝她做了个鬼脸:“坏女人,活该!”

她沉下脸,起身一瘸一拐追过去。

一路追到剧团外,正巧看见周翎安站在车旁。

小杰窜过去,径直躲到周翎安身后。

周翎安拧眉,抬头冷淡睨来:“怎么回事?”

下一秒,小杰‘哇’的一声哭嚎,拽紧周翎安的裤子:“周伯伯,坏女人要打我,我好害怕……”

话落,周翎安骤然绷起脸。

男人的不信任刺的林夏依心中委屈更甚:“翎安,我只想问问,他为什么往我的舞鞋里放玻璃渣……”

周翎安一顿,视线下移,凝着林夏依白袜上的血,眉头紧蹙。

不等他在说话,张燕兰从不远处冲来,抱紧哭泣的小杰,一脸惶恐:“林小姐,小杰还只是个孩子,你大人有大量,别跟他计较……”

“呜呜呜……周伯伯,我只是想保护妈妈……”

母子两的无助模样,赚足了周围人的视线。

林夏依本能不安,跛着脚朝周翎安走去:“翎安——”

谁知,周翎安却弯腰抱起小杰,薄唇轻启:“先回去。”

说完,他拉开车门,送张燕兰母子上了车。

随后他也上了副驾驶。

林夏依被无视彻底。

望着远去的车子,她只觉有股寒意从伤口渗进,密密麻麻的疼痛开始蔓延。

周围的议论也此起彼伏——

“不就破了点皮吗,还跟一个孩子计较,要不是她跑到人家烈士家属家里去闹,孩子好端端的,怎么就报复她?”

“就是,还巴巴跑来告状,看看,人家周军长都不带搭理她的!”

一字一句,说的林夏依脸色惨白。

她再也待不下去,转身一瘸一拐地朝卫生队走去。

输了一下午的液,直到傍晚,才魂不守舍地从卫生队出来。

走进大院,刚要上台阶,便看见小杰蹲在门口玩。

想着周翎安冷漠的脸,林夏依刻意停顿下来,可对方却起身朝她扔了几颗石头,嘴里还骂——

“坏女人!”

叫完后立刻转身跑了。

可没跑几步,脚下一滑,‘嘭’的一声,直直朝台阶下摔来,滚落到林夏依脚边,鲜血直流,不省人事。

“小杰!”

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凄厉的尖叫。

林夏依眉心一跳,扭头就看见张燕兰一脸惊惧地跑过来,身后还跟着周翎安。

没等林夏依反应,张燕兰疯了似的推开她,尖声控诉——

“林夏依,你有什么不满就冲我来,小杰才四岁,你怎么下得了手!”

======第5章======

林夏依被推倒在地,掌心擦伤,火辣辣的疼。

抬头间,撞上周翎安冰凉的眼神,刹那,她脑海一片空白。

上辈子,他提离婚的时候,就是这种冷酷至极的模样。

她顾不上痛,也顾不上别人怎么看,只爬向他,急切辩解:“我根本没动他,是他自己摔……”

男人却不再看她,上前单膝跪下将昏迷的小杰扶在怀里,朝身后的警卫员说了句:“把车开过来。”

林夏依更加无措:“翎安……”

她攀上他的胳膊,试图寻求安慰,可刚靠近,就被对方攥住手腕。

铁烙般的温度烫的她手心一颤。

四目相对,周翎安眸中只剩厌恶:“离远点。”

男人力道毫不留情,林夏依踉跄后退,眼睁睁看着他带着张燕兰和孩子离开。

他又不信她,甚至连话都不肯更她多说。

重来一次,怎么还是这样?

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。

天渐黑。

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到十一时,紧闭的大门终于被推开。

沙发上的林夏依回过神,忙转头看去,只见周翎安面无表情地走进来。

她起身,讨好上前:“……你回来了。”

说着,她想去接他的外套,却被躲开,扑了个空。

心头一凉,不安升腾,接着,就听男人命令。

“你继续留在大院不合适,林司令明天就结束基层视察回来了,你回去陪他吧。”

轻飘飘的话如巨石砸在林夏依心头,她慌得上前拦住他,晶莹的泪水在杏眼里打转:“你是要赶我走?”

周翎安看着她,绷着的下颚没有一丝松动。

她红着眼靠近,捏住了他的袖口:“翎安,我知道我以前很任性,但我真的没伤害小杰,你相信我……”

男人却甩开她,转身朝书房走去。

进房关门,一气呵成。

林夏依僵在原地,被他的冷漠刺的浑身发凉。

哪怕是上辈子,周翎安再生气,离婚前也没赶她走过……

难道自己的努力,真的错了?

一夜未眠。

次日天刚亮,林夏依就去了爷爷家。

周翎安现在在气头上,她不听话只会惹得他更多的厌恶,更何况,自己的确该去看看爷爷。

下午,林司令家。

林夏依走到大门,就见到爷爷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,他两鬓斑白,时不时的咳嗽,震得脸上的老花镜从鼻梁滑落。

警卫员唐烨端来水和药,照顾他吃下。

想起上辈子自己跟男主最后闹的让整个军区看了笑话,爷爷因此被活活气死,林夏依愧从心起。

站了很久,她终于鼓气勇气走进家门。

“爷爷。”

她上前轻唤一声。

见她来了,爷爷立刻笑开,惊喜拉着她坐下:“夏依,你好久都没来看爷爷了。”

他一边咳嗽,一边关切问:“翎安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?”

看着老人的病容,林夏依根本不敢挑明自己和周翎安的现状。

当初爷爷保媒,他老人家心里是以为自己和周翎安两情相悦。

她握住爷爷的手,强扯出个笑:“翎安训练忙,他说您一个人在家没人陪,特地让我请几天假回来给您作伴。”

话音刚落,原本出去站岗的唐烨又进来了,敬了个礼道:“司令,有位嫂子说有重要的事儿见您。”

“让她进来吧。”

林夏依转头看向被领进来的军嫂,却见对方把一个五岁左右的女孩扯到身前,声音拔高:“快,把林阿姨害小杰的事儿好好跟司令爷爷说说!”

======第6章======

林夏依暗道不妙,她们难道是上门告状来了?

没等她阻止,女孩便怯生生开口:“昨天我在家门口玩,看见小杰朝阿姨扔石头,然后他跑的时候摔倒了,流了好多血……”

军嫂接过话:“昨天孩子被吓到了,今早才跟我说,我想着周军长误会林小姐,还把她赶出门,立马把孩子带过来解释清楚。”

说着,又歉意看了眼林司令:“怎么说我家男人也是周军长底下的营长,咱们做军嫂的可不能冤枉人……”

越听,林司令的脸色越难看。

当即命令警卫员唐烨:“把周翎安给我叫来。”

“爷爷!”

林夏依想也没想就阻止,满脸难色。

爷爷一向疼爱她,现在知道她受委屈,说不定会冲周翎安发难,到时候,他又误会自己告状。

他们夫妻之间的信任恐怕更难维护。

见势头不对,军嫂拉着孩子匆匆离开。

林司令看着林夏依慌张的模样,又气又心疼:“你先上楼休息,爷爷知道你担心什么,我有分寸。”

老人满眼坚决,林夏依只能听话。

没一会儿,晴朗的天阴云密布。

她坐在房里,听着远处的闷雷,压抑的心灌满不安。

将近一个小时,她实在坐不住,便下了楼,正好见周翎安从爷爷的书房出来。

林夏依眸光一亮,却又忐忑起来:“翎安……”

看了眼书房门,手紧张地攥在一起:“爷爷跟你说什么了?”

周翎安睨了她一眼,冷声反问:“难道你不该比我清楚?”

针似的话直刺林夏依的心,疼的她脸色一白。

没等她再问些什么,他忽然上前抓住她的手腕,漠然道:“回去吧。”

顿了顿,又冷冰冰地补充了句:“司令说既然娶了你,就该担起丈夫的责任,好好照顾你。”

林夏依迟疑一瞬,但想到自己留在这儿,恐怕会让爷爷以为两人还没和好,与其让爷爷继续担心,不如先回去,找个机会和周翎安好好聊聊。

但一路上,周翎安都没有搭理她的意思。

回到家,眼见他换了件外套又要走,林夏依终于忍不住开口:“翎安,我能跟你聊聊吗?”

周翎安微微抬眼,停了下来。

她才鼓起勇气:“我知道你不满意这段婚姻,但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过日子,你能不能给我一些信任,发现我的好?”

她紧攥着手望着他,期盼看着他。

四目相对,男人挽着衣袖低哼了一声:“你的‘好’,我看的已经够多了。”

“军区召开军人代表大会,这两天我不在,你要是真想安心过日子,就少去司令那儿告状。”

话落,他就毫不留恋离开。

林夏依无措奔到门口,看着男人冒雨上车,心口的酸涩怎么也止不住。

天边又传来几声闷雷,雨下得更大了。

这雨一下,就是两天。

林夏依晚上都没睡好,今晚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时,忽然到了开门声。

周翎安回来了?

她忙掀开毯子,下床奔出房门。

一出门,便见周翎安一脸倦意摘下帽子放在桌上,下巴虽然有了些胡渣,却丝毫不影响他不怒而威的气势。

林夏依提起笑容上前:“你回来了啊,厨房有烧好了的洗澡水,我帮你拿衣服,你去洗个……”

“不用你操心。”

周翎安抬手打断,将手臂上的外套搭在凳子上,眉眼不耐。

林夏依的笑僵在脸上,男人却径自绕过她进了房间。

‘啪嗒’一声,关闭的房门又一次将她隔绝。

林夏依眨了眨眼,眼眶却依旧又热又涨。

总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周翎安的冷淡,可每次他总能用平淡的姿态又刺伤她一次。

几番深呼吸,她才压下翻涌的落寞,拿起他的外套整理。

谁知刚一拎起衣服,一张夹着照片的纸,从外套口袋掉了出来。

她低头一看,眸光一震。

照片竟然是张燕兰挽着周翎安手臂的合照!这张纸还是‘张燕兰’再婚的申请报告!

======第7章======

‘轰!’

林夏依只觉耳畔里有道雷炸响,震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
撇开照片不提,为什么周翎安的衣服里会有张燕兰的结婚申请报告?

即便是上辈子,她也从没在他身上发现过这些……

捡起照片和报告,凉意从微颤的指尖渗入。

最终,林夏依还是把这两样东西放回口袋,装作什么都不知道。

以她现在和周翎安的感情状态,她的质问只会换来争吵。

再者,她这辈子既然决定尊重周翎安,就一定说到做到,如果自己努力过后,他依旧不爱她,选择和她离婚……

她也成全他。

……

哄好了自己,第二天一早,林夏依接到爷爷的电话,又回了一趟司令所,直到下午才回来。

不料,她一踏进大院就撞上张燕兰和几个家属在门口摘菜议论。

“燕兰啊,我听说你从前和周军长相过亲,要是没有林夏依横插一脚,你现在一定是军长夫人了,哎,可惜了。”

林夏依步伐一滞,没来由想到从周翎安口袋掉出来的照片。

有人眼尖,见到林夏依站在门口,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后突然拔高声音。

“要我说,就燕兰这样温柔顾家的人才是周军长的良配,不像有些人,仗着家世为所欲为,是个又作又坏的花瓶!”

“有人撑腰就是好,就算伤了人,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待在这,换做咱,早被连人带铺盖赶出去了!”

尖锐的话刺的林夏依皱起眉。

换做从前,她早就发火了,但考虑到对周翎安的保证,她忍着怒意,装作没听见朝自己家走去。

没料到,一直没说话的张燕兰却凑了过来。

“林小姐,大家就是随便聊天,没有怪你的意思,你别迁怒她们。”

女人挺着腰,温柔的话像是刀子,被人看不见的地方,那眉眼尽是讥诮和挑衅。

林夏依沉着脸。

“我当然知道大家只是说说而已,毕竟破坏军婚犯法,张大姐也肯定不是肖想有妇之夫的无耻女人。”

说完,也不管张燕兰和其他人脸色难看,径自回了家。

关上门,隔绝她们的视线之后,林夏依绷着的从容瞬间消散。

她失魂落魄坐在凳子上,活了两辈子,她竟然都不知道周翎安和张燕兰曾相过亲……

那张合照,那张再婚申请报告又怎么解释?

周翎安对张燕兰的照顾到底有没有私心?

胡思乱想间,也不知道多了多久,直到高大的男人跨进屋,林夏依才回过神。

屋子里分明只有他们两个,可对方脱下外套,解开袖口,却始终不看她一眼。

凝着他英挺的侧脸,积压在心的不安和委屈一下膨胀到了极致。

但出口的话却只是:“你晚上有时间吗?爷爷让我们去他那儿,一家人吃个团圆饭。”

周翎安终于睨向她,可对视间,眼眸却冷淡不耐:“这是司令的‘命令’?”

林夏依突觉无比难堪,既然是团圆饭,又怎么会是命令?

还是说,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妻子,有关她的一切他都厌恶无比?

这时,座机铃声刺破僵持。

只见周翎安拿起了听筒,片刻后拧起眉:“你别哭,我马上就过去。”

林夏依心头一咯噔:“怎么了?”

周翎安放下听筒,穿上才脱下的外套:“小杰突然抽出昏迷,张同志一个人应付不了,我过去看看。”

听了这话,她紧绷的心好像一下就崩塌了。

他不愿意配她这个妻子回家吃顿饭,却被一个外人一通电话就能叫走?

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,她一把抓住周翎安的手臂,尾音发颤:“张燕兰如果有困难,完全可以找部队妇联帮助,她频繁的找你,别人会以为你跟她……”

然而话还没说完,掌心就一空,男人只留下一个决然背影。

林夏依眼眶发酸,半晌才僵硬收回手。

他总是这样,好像永远都没耐心听完她的话……

最终,林夏依只好一个人去看望爷爷。

第二天清晨,她一身疲惫回大院,可迎面就遇见周翎安带着张燕兰母子下车。

她下意识已躲进拐角,只见周翎安抱着孩子和张燕兰站在一起,三人和睦欢笑的像一家三口。

“周叔叔,妈妈说我现在可以叫你爸爸了,真的吗?”

孩子天真的话语让林夏依彻底迈不开腿,紧接着,周翎安温柔的回应像铁水灌进她的耳内——

“当然,以后我就是小杰的爸爸。”

======第8章======

得到周翎安的应允,小杰响亮喊着:“爸爸!”

林夏依只觉被迎头泼了盆冷水。

此时此刻,她实在无法自我欺骗,周翎安对张燕兰的好,只是长官对烈士家属的照顾责任……

她再没勇气进去,转身奔出拐角,逃出大院。

她跑到街边,还没喘口气,就见爷爷身边的警卫员唐烨,匆匆下车,冲她奔来。

她一愣:“唐同志,你怎么在这儿?”

唐烨急的不行:“林小姐,司令今不久前突然昏倒,医生说是蛛网膜下出血,被送去医院急救了!”

轰然一下,林夏依彻底慌了神,浑浑噩噩跟着唐烨赶到医院。

病房里。

老人刚刚被送出急救室,苍老的人像被嵌在病床里,脸色苍白,呼吸微弱。

“医生说司令只是暂时没事,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
听着警卫员唐烨的话,林夏依一步步走到病床边,握住老人枯瘦的手,泪眼朦胧:“爷爷……”

上辈子也是在这样的病房里,她没能见到爷爷最后一面……

懊悔和自责糅杂在胸口,搅的她心脏抽疼。

这一刻,她觉得自己太无能,那样努力维系和周翎安的感情,却还是弄得一团糟,也没能照顾好爷爷……

她将爷爷的手贴在脸颊,声音轻哑:“爷爷,对不起……”

自己该怎么办?

如果上天能听到祈祷,能不能让爷爷好起来,换她生病?

……

之后,林夏依一直守在病房,寸步不离。7

直到第五天下午,老人才醒过来。

可第一句话却是:“翎安呢?爷爷想跟他说几句话……”

林夏依来不及想其他,只想满足老人的心愿,擦掉眼角的泪就去护士台给周翎安打电话。

等了很久,周翎安低沉的声音才从听筒传出:“什么事?”

林夏依下意识捏紧了电话线:“爷爷在医院,他想见你……”

电话那端沉默了半晌,才吝啬施舍一个字。

“好。”

她张了张嘴,想再说什么,耳畔却只剩‘嘟嘟’的忙音。

半个小时后。

一辆军绿吉普停在医院门口,一身作训服的周翎安从车上下来。

守在门口的林夏依立刻跟上,她紧张攥着手,犹豫了半天才开口恳求:“翎安,如果爷爷问起我们的感情,你能不能告诉他……我们很好?”

她不想爷爷生着病,还为她担心。

周翎安忽的停下脚,冷睨向她:“到这时候,你还想着撒谎?”

尖锐的话刺的林夏依脸色一白,忙解释:“不是的,我只是不想让爷爷担心,你不知道他这次——”

话没说完,周翎安却擦肩掠过她,大步朝病房去。

男人的不耐烦刺的林夏依骤然红了眼眶。

但想到爷爷苍老脸,她深呼吸压下翻涌的苦涩,小跑着跟了上去。

不能让周翎安刺激爷爷,哪怕彻底坏了形象,她这次也一定要撒谎……

可眼见到了病房门口,她却被医生叫住,被其带着去了办公室。

办公室。

医生面色凝重:“司令目前的情况还算稳定,但病情随时会恶化,这几天尽量要保证他情绪平稳,不要受刺激,否则引起脑疝就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
林夏依的心一揪,压下不安问:“那如果让爷爷情绪平稳,好好修养,他是不是就没事了?”

“如果在这两个月里精心调养,司令再活个三四年肯定没问题。”

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

林夏依松了口气,撑过这三年,军区的医疗设备会大有改进,到时候配合治疗,爷爷一定能安享晚年。

希望重燃,想着爷爷消瘦的脸,林夏依便出了医院,特地去附近的百货商店,买了些营养品。

再回医院时,已经快过去一个小时了。

可刚踏进医院,一股莫名的不安涌上心头,压得林夏依有些喘不过气。

她失神捂着胸口,冷汗划过额角。

这种感觉,为什么让她想起上辈子爷爷去世时的心悸?

林夏依摇了摇头,自己一定想多了。

医生都说了爷爷至少还能活三四年,自己都能重生了,爷爷也一定不会像上辈子那样,匆匆过世。

缓和过后,她才提着补品朝病房走。

但一上楼,就看见爷爷病房外围满了人。

她心一咯噔,随即疯了般冲了过去:“爷爷!”

刚到门口,却听警卫员唐烨悲切斥问——

“周军长到底跟司令说了什么,为什么他一走,我们司令就突发脑疝,抢救失败去世了!?”

======第9章======

‘哗啦——!’

林夏依手中的袋子脱落,东西撒了一地。

她颤抖着,一步一步朝病床走去。

病床上,老人紧闭双眼,像是睡去。

走到床头,双目已经朦胧,她缓缓蹲下去,颤抖握住老人枯瘦的手,轻轻喊:“爷爷,起床了。”

老人没有回应,只有医生沉重宣告:“林小姐,司令已经去世了。”

林夏依不信,她拼命摇头,颤抖求着:“医生,你不是说爷爷还能活三四年吗?他不会丢在我一个人的!”

“求求您们了!再看看,你们再好好看看,我爷爷一定还有救!”

面对她无助的哀求,医生也无可奈何:“司令是因为情绪激动引发了脑疝,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……”

这一瞬,眼泪决堤似的淌满林夏依的脸。

情绪激动……

环顾四周,没有找到周翎安的踪迹,再想起他进爷爷病房前冷漠的态度……

是他,是周翎安!

这一刹,一种从没有过的恨涌上心,如千万蚂蚁啃噬着骨血。

望着老人青白的脸,她‘咚’的一声跪下。

像个忏悔的罪人,一遍遍哭喃着:“对不起,爷爷对不起……”

“都怪我,都是我的错……”

如果她早点看清,明白永远无法让周翎安爱自己,早点放下他,爷爷是不是就不会被刺激至死?4

她忍着错,一下一下磕头,转眼,额头就已经渗血。

一旁的警卫员唐烨看不下去,忍着难过劝:“林小姐,司令最放不下的是你,临终前还说……你永远是他的骄傲,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来。”

明明是鼓励的话,可林夏依却听得心碎。

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出病房,叫人不忍靠近。

……

因为林司令生前就说过,他的丧事一切从简。

从老人去世,到下葬,整整三天,周翎安都没有露面,而林夏依痛哭一场后就跟丢了魂一样,苍白呆滞。

四天后,下午。

她浑浑噩噩回到大院,刚走到门口,就见张燕兰抱着小杰从周翎安的车上下来,但不见周翎安。

见林夏依一脸憔悴,张燕兰眼中伤过痛快:“小杰这些天住院,多亏了周大哥照顾,他还特意吩咐人接我们回家。”

“听说司令去世了,你可要节哀,毕竟以后再也没人给你撑腰了。”

但林夏依却视她入空气,面无表情进了屋。

不久,天黑了下来。

雷鸣伴着大雨像要把整片天空撕裂。

周翎安穿着雨衣从雨幕中跨进客厅,刚脱下雨衣,就发现站在窗户边,一动不动的林夏依。

窗户没关,被风吹进房里的雨全淋在她身上,她身上的白色连衣裙紧贴着身体,湿得在滴水。

周翎安蹙眉走过去,刚要训斥,却发现她没有焦距望着雨空,整个人失了魂般,好像一碰就碎。

在他眼里,林夏依从来都是骄傲嚣张,这样死寂破碎的模样,叫他心头莫名一软。

抬手把窗户关上,才说:“淋湿了还不知道关窗,去房间换衣服。”

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温柔。

说话声惊动林夏依,她回过神,却抬起猩红的双眼望着他,一动不动。

只说:“我爷爷去世了。”

周翎安手一紧,心头莫名发慌。

平生第一次,他躲开了她的目光,半晌后才沉声回应:“我知道,只是演练期间,谁也不能离开。”

听了这话,林夏依心中恨意无法克制的涌上。

到底是不能,还是本就不想?又或者爷爷的死是他本就期望的。

“周翎安,那天你见过我爷爷后,他就因为受刺激突然脑疝去世了,你到底跟他说了什么?”

周翎安的脸瞬时一沉:“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

林夏依看着他,眼中的恨意一览无余。

“你嫌弃我,讨厌我,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冲我来,为什么要去刺激我爷爷?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——”

“够了!”

周翎安愠声打断,烦躁拂去袖子因为关窗沾上的雨水:“我知道林司令去世让你很伤心,你冷静冷静吧,我先离开。”

说完,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,却听身后传来沙哑的一句:“周翎安,我们离婚吧。”

======第10章======

周翎安步伐一滞,深呼吸压下胸口莫名的怒意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‘砰’的一声,大门被带上。

环顾空寂的房间,林夏依紧握的手缓缓松开,止不住的颤抖。

她无论是提结婚还是离婚,周翎安都一幅冷漠,仿佛对他来说,一切都不重要,都没有意义。

她从口袋里逃出爷爷从前送她的一枚英雄宣章,缓缓贴上脸颊,颓丧花落在地,任由泪水肆流。

说到底,都是她的错。

如果不是她强求不属于自己的婚姻,爷爷就不会死……

这样不堪的她,到死却还被爷爷宠爱着——

【林小姐,司令最放不下的是你,临终前还说你永远是他的骄傲】

林夏依呆呆坐在地上,不知不觉,一夜过去。

天亮后,连下了好几天的雨终于停了。

天边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恰好落到爷爷的英雄宣章上,金色的阳光跳跃着,像是爷爷慈祥的笑。

林夏依黯淡的眼眸亮了亮,像是在迷雾中找到了丝方向。

爷爷是英雄,她不能堕了爷爷的声誉,林夏依望向挂在衣架上陪伴了自己两辈子的舞鞋,深吸口气暗下决心。

周翎安不爱她,她有爷爷的爱就够了。

她今天就去申请离婚,放周翎安自由。

她要离开这里,要彻底改变,一定要成为爷爷真正的骄傲!

……

接连一周,周翎安一直没有回家,刻意避开了林夏依。

今天,他特意下了个早训,想着林夏依应该冷静下来了,便特地去文工团找她。

林夏依提离婚的气话,他没有当真。1

但不知道为什么,看着车窗外倒退的窗景,周翎安心里有丝莫名的不安。

二十分钟后。

车在文工团门口停下,文工团队长正好出来。

见周翎安带着警卫来了,以为是视察工作,忙带着他进去。

两人刚走到舞台后侧门时,便听台上传来队员们的说话声。

“燕兰姐,你跳的真好,可惜林夏依辞职了,要不然咱们一定叫她看看,谁都比她那个靠关系走后门的人强!”

“我听说林夏依把离婚证拿到手后,就申请去边防的蒙北军区当作战将士了,她那娇滴滴的小姐能吃苦?肯定没几天就灰溜溜的回来了!”

“回来咱们军区这可没了她的位置,你们不知道吧!周军长亲自交了燕兰姐的再婚申请报告,现在咱们要对燕兰姐改口叫军长夫人了。”

随后,张燕兰毫不遮掩的得意传来:“林夏依也算有自知之明,知道我和周大哥两情相悦,走了也是不想让她自己太难看。”

话没落音,只听“嘭”的一声!

侧门被人猛地打开。

众人错愕看去,只见周翎安黑着脸站在门口,冷沉的目光刀刃般含着杀意。

刚才还沾沾自喜的张燕兰彻底慌了,白了脸开口:“周大哥,你怎么来了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却被周翎安抬手打断:“张同志,我对你的照顾仅仅是因为你是烈士遗属,你才是该有自知之明的那个人!”

他身边的队长后脊一凉,才明白过来,周翎安在给林夏依撑腰,他根本不是大家认为的那样,讨厌林夏依!

眼看气氛紧张,队长只能硬着头皮打圆场。

“周军长,夏依退团的时候我劝她考虑过,但她执意要去边防,说是为祖国做贡献,要活出林家的骄傲……”

然而周翎安像是没听见,转身大步离开。

出了文工团,周翎安当即冲警卫员吩咐:“去帮我买张到蒙北的火车票,越快越好!”

警卫员领命,马上开车往军区外去。

周翎安握紧拳头,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

林夏依这倔脾气,这次把她找回来,一定要好好和她谈谈……

……

五年后。

蒙北军区,唐司令办公室。

“周司令,感谢你这五年一直组织沪北和蒙北两个军区联合演练,我们边防战士的作战能力大幅提升了!”

荣升为司令的周翎安冷静和对方握手:“能让边防安全,我们也对得起这身军装。”

然而,他频繁来往蒙北军区其实有自己的私心。

但五年过去,他翻遍了整个蒙北军区,都找不到林夏依的半点踪迹……

这时,唐司令话锋一转:“对了,今年的特种兵选拔,会有两名特种兵来助训,这两人可不简单,一个人可以抵一个师。”

“他们还是未婚夫妻,女方之前在沪北军区当过兵,说不定你们还认识。”

话落,‘叩叩叩’的敲门声响起。

“报告!”

唐司令抬头看去,笑道:“他们来了。”

周翎安转过身,只见两个穿着迷彩服的人沉稳而来。

杳无音信五年的林夏依,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。

周翎安激动朝她走了一步,彻底失去冷静。

却见她端正敬了个礼,眼神陌生疏离:“首长好,雪狼突击队正副队长前来报到,我是副队长林夏依。”

随后,她温柔一笑,望着站着她左边的男人,介绍:“这位是队长裴延,我的未婚夫。”

======第11章======

一身迷彩服的裴延身姿挺拔,朝周翎安和唐司令端正敬了个礼:“两位首长好,雪狼突击队队长裴延,代号苍鹰!”

然而周翎安却无暇顾及,目光只是定定望着眼前表情淡然的林夏依。

看着面前五年都不曾见过面的女人,周翎安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。

和五年前相比,她瘦了很多,白皙的皮肤成了小麦色,一头长发也成了利落的齐耳短发。

明明正看着自己,可眼中却没有曾经的深情,而是军人特有的刚毅与冷沉。

见周翎安盯着别人的未婚妻发呆,唐司令轻咳了一声:“周司令……”

周翎安这才回过神,怅然地敬了个礼,目光却无法从她身上挪开。

然而,林夏依的眼神始终没有任何波澜。

唐司令语重心长道:“接下来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,我相信在林同志和裴同志的帮助下,蒙北军区一定会出一支与雪狼突击队一样优秀的特种兵。”

从办公室出来,林夏依像是结束了任务,和裴延并肩着准备离开。

“等等。”

周翎安紧拧着眉,才回想起唐司令口中的‘未婚夫妻’。

看着面前穿着同系迷彩服的两人,他眼底掠过丝愠色。

裴延一脸疑惑:“首长,还有什么指示吗?”

林夏依没有说话,睨着他的目光像是雪山上的寒冰,透着刺骨的寒意。2

一下子,周翎安突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。

抑着心头的沉闷,他捏紧了拳:“我单独跟……林同志说两句话。”

这话很不合时宜,也很不符合他的身份。

裴延皱起眉,和林夏依对视,脸上俨然挂着不悦。

“你先过去,我一会儿就来。”林夏依语气柔和,仿佛面对着是她铁血军旅中唯一的柔软。

周翎安紧握的手骨节泛了白,从没有过的嫉妒揪住了心。

裴延这才点点头,朝周翎安敬了个礼后转身离开。

等脚步声消失,林夏依才转目看去,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:“首长有什么事就快些说吧,我还有很多训练的事需要处理。”

区别对待让周翎安额间青筋猛跳,此时此刻,他突然不想问她为什么不辞而别,只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有个未婚夫。

“你跟那个裴延,是怎么回事?”

林夏依眉头微蹙,仿佛听见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。

她抿抿唇,简单回了句:“日久生情。”

周翎安心骤然一紧:“林夏依……”

“首长请叫我的代号蝴蝶,如果没有其他什么事,我就先走了,苍鹰还在等我。”

说完,她敬了个礼转身离开。

望着林夏依离开的背影,周翎安心里堵得慌。

这五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,竟然变的这样冷漠……

外头。

正等林夏依的裴延见人出来了,忙迎上去:“周司令跟你说什么了?”

林夏依也没有直说:“之前一个军区的,叙了两句旧,我们走吧。”

裴延向来尊重她的意愿,她不多说,他也从不追问,敛去心思跟着她一块去了训练场。

晚上,宿舍。

挂钟的指针已经指向十二,林夏依才放下最后一份战士信息表。

这次特种兵选拔,各个兵种报名的战士不少,但能扛过地狱周的,恐怕也只有三分之一。

她垂眸长舒口气,可敏锐的洞察力让她察觉到靠近的轻微脚步。

凌厉在眼底一闪而过后又放松下来,这里是军区部队,哪里会有什么不法之人。

林夏依起身去开门,原以为是裴延,嘴里的‘苍鹰’在看到门外的人后,骤然转变。

“周翎安?”

======第12章======

再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嘴里出来,周翎安愣了片刻。

回神时,眼前的女人又释放着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气势:“首长,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?”

听着林夏依口口声声的‘首长’,周翎安沉下脸:“有些关于训练的事需要跟你谈谈。”

林夏依沉默了会儿才说:“进来吧。”

周翎安进去坐下,环顾整个宿舍。

十平米,被收拾的一丝不苟,床上是整齐的豆腐块,衣架上挂着的不再是舞鞋,而是作训服。

“喝点水吧。”

林夏依端了杯热水放在他面前,恭敬的语气含着丝疏离。

周翎安紧蹙起眉,平生第一次不愿认真的去谈公事:“五年前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。”

顿了顿,他面色有些不自然:“有些事是我误会了你,但林司令去世是因为张燕兰在我走后去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林夏依倏然打断:“首长,您目前说的事跟训练无关。”

气氛一下凝结,让周翎安有些猝不及防。8

凝着她平静的眸子,再想起当年她递交的离婚报告申请,他心里莫名升起股怒火:“林夏依,军婚不是儿戏,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结束的理由。”

林夏依神情终于有了丝动容,沉默了很久才回应:“好,我给你理由。”

原以为她要说跟裴延怎么样‘日久生情’,却见她背过身去,利落脱掉外套后一颗颗解开衬衣扣子。

周翎安喉间一紧:“你干什么?”

‘哗’的一声轻响,包裹着纤细身躯的衬衣掉落在外套上。

望着眼前上半身只穿着迷彩背心的林夏依,他愕然的眼神骤变。

他记得她光洁白皙的后背,圆润滑腻的肩头……

可此刻她的后背伤痕累累,右肩更是有中弹留下的疤痕,她转过身,左锁骨下又是一条一指长的狰狞刀疤……

面对周翎安错愕的目光,林夏依声音清晰:“这就是理由。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周翎安。”

相隔五年,她再认真次叫出这个曾让自己经历生死的沉重名字:“我以前从不知道身为军人的意义,满心都是你,都是想让你爱我,可直到爷爷去世,我才真正明白,就算我花一辈子的时间,也永远打动不了一个讨厌自己的人……”

林夏依忽然停下来,微垂了下眼眸,像是再次释怀了什么。

“我应该谢谢你,让我找到了当兵真正的意义,这辈子,我要为自己活,为祖国活。”

听着她的话,周翎安的心一下就紧缩在一起,跳动也伴着疼痛。

他压着喉间的涩意,捡起衣服将面前的人轻轻裹住:“这五年,你过的很苦……”

林夏依抿抿唇,捏住衣角后退几步:“是挺苦的。”

当得到军区选拔特种兵的通知时,她是通讯营里第一个报名的女兵,也是唯一一个。

没有人相信她能扛住地狱般的训练,有人劝她不要去自讨苦吃,更有人嘲讽她不自量力。

但最后,她的蜕变,给了所有质疑她的人响亮一耳光!

她不仅扛过了非人的特训,还成了突击队副队长!

林夏依仰起头,眼神坚定而自信:“但也让我感觉自己真正活着,像一个战士一样活着。”

======第13章======

这些年,林夏依几次忘记自己重生过,只有偶尔梦见前世的种种,才惊觉自己已经换了另一种人生。

上辈子现在的自己,或许正在凌乱的家里喝的烂醉如泥……

察觉到林夏依的抗拒,周翎安慢慢攥紧手,冷峻的脸如弦绷紧。

不等他再找由头开口,林夏依已经下逐客令:“很晚了,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,请回吧首长。”

周翎安脸色微变,半晌后才僵硬地吐出句:“早点休息。”

说完,转身离开。

‘砰’的一声轻响,门被关上,宿舍又恢复一片沉寂。

林夏依看着紧闭的门,眼眶突然有些发酸。

打从成为特种兵后,无论受多重的伤,伤有多痛,她都没再掉过眼泪。

可这一次,她竟然有些想哭……

林夏依仰头合眼深吸口气,缓解不该有的低落后,再睁眼时,又恢复清冷的模样。

无论如何,她活着的目的,已经不再是周翎安。

次日。1

训练场,报名参加训练的两百三十六名战士整齐站立。

林夏依和裴延看着手中的战士信息表,其他六个雪狼突击队的队友们面无表情看着这两百多名‘菜鸟’。

放下手里的战士信息表,裴延面对战士们,气沉丹田开口:“从今天开始,你们将进入为期七天的无休止训练,这七天你们不会得到任何休息时间,更不会有力气去想训练以外的事!如果有想退出的,现在就可以喊报告退出!”

话音刚落,一句声若洪钟的‘报告’响起。

裴延望去,只见一个战士满眼不满地看着背手站立的林夏依,奋力嘶喊:“我们到这儿来是要成为特种兵,不是来被女人训的!”

这话直接将林夏依推至风口浪尖。

她能感受到眼前两百多人至少有一百道视线包含着质疑和看不起。

不远处的营房外,周翎安看着这一幕,脸色阴沉。

刚想过去,却在踏出一步时被身边的唐司令拦住:“周司令,战士们之间的事交给苍鹰和蝴蝶解决吧。”

听到‘苍鹰和蝴蝶’,周翎安表情更加难看,紧握的拳头也‘咔咔’作响。

另一边,林夏依踱步到那名战士面前,义正词严:“请你正确使用‘女人’这一个词。”

“报告!我说的不对吗,你不就是女人吗?我们每个人都打算用命争取属于特种兵的荣耀,但你们不能用一个女人来羞辱我们!”

对方声音大到嘶哑,仿佛倾注了他所有的不悦。

林夏依目光流转,打量着眼前高自己一个头的小战士。

见此,雪狼突击队的其他队员互视一眼,默默替那不自量力的‘菜鸟’叹息。

下一秒,林夏依眼底一凛,一脚将面前的人踢出三四米。

还没等他站起来,她一个跨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,翻身又给人来个过肩摔。

战士咬牙忍痛准备反抗,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已经横在了喉咙。

林夏依看着他,语气冷冽:“如果这是战场,你已经死了。”

泛着寒光的眼眸让在场所有人都不觉一滞。

他们似乎都忘了,眼前的女人不仅仅是一个女人,而是真正经过浴血奋战的特种兵。

林夏依起身收好匕首,朝裴延看去。

裴延点点头,拿起桌上的扩音喇叭:“欢迎下地狱!”

话音刚落,周围骤然响起‘轰’的爆炸声!

======第14章======

两百多人顿时慌了阵脚,只能抱头卧倒。

林夏依从容地走到裴延身旁,接过他手中的喇叭,指着远处的山头:“拿上你们的东西,极限越野,快!”

伴着此起彼伏的爆炸,众人浩浩荡荡朝山上跑去。

她转头看向队友:“佩刀,你带着兄弟们去看着,有坚持不下去的就带走。”

“是!”

看着队友们都走了,裴延才开口:“周司令……好像一直在看你。”

作为特种兵,洞察力本就比一般人敏锐,何况周翎安的视线又那样明目张胆。

林夏依下意识朝营房看去。

只见周翎安站在屋檐下,一身作训服挺拔而俊朗,丝毫看不出他已经三十六岁了。

看她不说话,裴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:“蝴蝶,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?”

第一次,他这样追问林夏依。

林夏依抿抿唇,移开了视线,踌躇了半晌才开口:“我说过我在做文艺兵的时候结过婚……”

闻言,裴延愣住:“你不会是想说……你前夫就是周司令吧?”

林夏依点点头:“之前不说是不想添不必要的麻烦,但我也知道瞒不住你。”5

裴延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,他知道林夏依结过婚,却没想对方竟然是周翎安。

难怪在唐司令办公室,他看到林夏依时会有那种不可置信的表情。

见裴延紧起眉,林夏依以为他生气了,有些尴尬地解释:“我不是故意瞒你的,只是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裴延双手轻轻捏住她的双肩,语气柔和:“我能理解,我也相信你能处理的好,放心吧。”

听了这话,林夏依心生感动。

裴延总是能给她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,就像太阳温暖着她。

“谢谢……”

“我是你未婚夫,谢什么。”

裴延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,俊脸上浮起抹温柔的笑。

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周翎安神色如冰,恨不得上前把林夏依拉到面前,质问她到底怎么想的。

可理智一再告诉他,自己是军人,是司令,于情于理都不可以。

隐忍的妒意像无数根刺,深深扎在心里,又痛又痒……

天渐渐黑了。

第一天的极限越野就让二十七人退出,跑回训练场的战士们还没来得及喘口气,便被赶下了泥潭做俯卧撑。

“快!别磨磨蹭蹭的!”

“你们这样的速度还参加什么训练,赶紧退出吧,退出不丢人,回到你们的原部队,你们还是优秀标兵!”

听着队友们的刺激话语,林夏依也见怪不怪。

当初她参加训练时也是被这样刺激过来的,只要心足够坚定,这些言语打击根本算不上什么。

她看向身边的裴延:“我回去拿训练资料,马上回来。”

裴延点点头。

离开训练场,林夏依一路朝宿舍去。

可刚走过岔路口,她突然停住脚站在灯下,也没有回头:“首长什么时候学会跟踪人了?”

话落,周翎安从暗处走了出来,凝着那背影:“我们能谈谈吗?”

顿了顿,又补充了句:“私事。”

林夏依这才转过身,语气淡淡:“首长抱歉,我拒绝。”

======第15章======

周翎安霎时愣住,俨然没想到林夏依拒绝的这么干脆。

看着她依旧明艳的脸,他试图找到她五年前,甚至更早以前对自己的依恋和深情。

可她就像竖起了一堵无形的墙,让他难以看透。

周翎安一步步靠近,压迫感如山倾倒:“如果我以司令的首长命令你呢?”

即便不愿让两人有上下级的距离感,但这似乎已经成了唯一能让她接受的理由。

林夏依脸色微变,挺直身子敬了个礼:“首长的命令,我当然要执行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,一团无明业火烧上了周翎安的心。

她对裴延笑,对裴延温和,对裴延没有上下级的恭敬,偏偏对曾经是丈夫的自己,疏离冷漠。

他深吸口气,压抑的声音有些发哑:“我在蒙北军区找了你五年。”

林夏依微垂双眸,没有应答,又听他说:“当年你一声不响的走,现在又一声不响的带个未婚夫出现,从头到尾,你就一句解释都不肯给我?”

闻言,她脸上骤然扶起丝怒意,面对男人鹰爪般的眼神,她一字字开口:“那我也想问你,当年小杰往我鞋子里放玻璃渣,你误会我伤害小杰,又一次次为了张燕兰抛下我,我问你到底跟爷爷说了什么,我说我们离婚吧,你给我道过歉,给我解释了吗?”

一句一句,像盆冷水浇在周翎安头上,却熄灭了心头的火:“我……”

“周翎安,我知道那段婚姻是我自己厚着脸皮求来的,落得那个下场也是我自己活该,但也不是你践踏我自尊的理由。”

林夏依深吸着气,艰难缓和已经长久没出现过的心痛:“我不想知道你找我有多么艰难,我也不在乎,因为你已经不是我的期盼,更不是我的全部,所以从前的事,到这一刻就彻底结束吧。”

停顿了瞬,她声音轻了些许:“就当是给我们的过去留点最后的体面。”

说完,林夏依转身便要走。

周翎安咬着后槽牙,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我不愿意。”

林夏依步伐一滞,侧身看着满眼都是自己的男人:“首长别忘了,我已经有未婚夫了,而且我们已经打算特种兵选拔训练结束后就打结婚报告。”

听了这话,周翎安心骤然一紧:“你爱他?”

林夏依迟疑了瞬:“当然。”

“他是我的教官,他热爱祖国,坚定果敢,会无条件的信任我支持我,在我冲锋陷阵的时候会在后方保护我,他其实跟你一样是个话少的人,但他会把所有温柔毫无保留的给我。”

她每说一个字,周翎安胸口的沉重感就越重。

无形中,他觉得自己好像再也追上林夏依了……

回过神时,眼前的人早已离开。

灯光照在周翎安身上,投下的影子有种说不出的孤寂。

忽然,身后传来一阵脚步。

周翎安立刻敛去落寞,转身看去,竟然是裴延。

看见才被林夏依夸到天上的人,他拉下脸:“训练结束了?”

裴延立正:“报告,没有!”

顿了顿,他看了眼林夏依离开的方向,神色肃然:“首长,那是我的蝴蝶,不是你的。”

======第16章======

无形中,两人碰撞的视线电光石火。

第一次,周翎安被人这样正面宣誓主权。

看着面前一脸坚定的裴延,他薄唇轻动:“她在你那儿是蝴蝶,但在我这儿是夏依。”

裴延眼神一沉,无疑听出他话语里的挑衅。

到底是自己的蝴蝶,还是他的夏依,以后就会知道。

裴延敬了个礼,越过他径自往林夏依离开的方向去了。

周翎安站在原地,眼眸深邃地让人难以捉摸。

几天后。

烈日下,林夏依扫了眼还在泥潭里挣扎的六七十名战士,有些出神。

“在想什么?”

裴延走了过来,低声问了句。

林夏依回过神,扯了扯嘴角:“没什么……”

说着,视线却忍不住扫向不远处的营房。

裴延眸光微暗:“周司令昨天回沪北军区了,听说是要搞两军演练,特训结束前应该过不来了。”

顿了顿,他有些吃昧地问:“你还放不下他吗?”

林夏依云淡风轻地笑了笑:“没有,我只是在想特训完后那七天的修整假,要不要回沪北一趟。”

“回去?”裴延皱眉,心里警铃大作。

“这五年我一直都没回去过,也没去给爸妈还有爷爷上柱香。”

只有说起家人,林夏依才露出柔软的一面:“每次想想,我都觉得很对不起他们。”

听到这话,裴延才松了口气。

他差点忘了,林夏依是土生土长的沪北人,那边还有她过世的家人。

“等训练结束我陪你回去。”

闻言,林夏依摇摇头:“不用,我自己回去就行,再说了,你也好几年没回家了,回去好好陪陪你妈,别老让她担心。”

乘着没人注意,裴延微微俯身,凑到她耳边轻声打趣:“是咱妈。”

林夏依低眉一笑,浅浅瞪了他一眼:“正经点。”

转眼入秋,经过四个月的严格特训,当初参训的两百三十六名战士只留下了二十八人。

这二十八人,分别被分入猛虎、闪电、雄风突击队中。

战士们上车离开时,林夏依正跟裴延说话,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洪亮的声音:“报告!”

林夏依转身看去,是陈俊明,也就是训练第一天被她揍了一顿的小战士。

四个月时间,他成长了不少。

“怎么还不上车?”她问道。

陈俊明感激地望着她和裴延:“蝴蝶,苍鹰,谢谢你们……”

比起刚来时的年少轻狂,他沉稳了许多,但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心情。

林夏依和裴延相视一笑,而后拍了拍陈俊明的肩:“你不用谢我们,是你的坚持和努力让自己蜕变,希望你不忘初心牢记使命。”

陈俊明郑重点头,挺胸抬头敬了个礼:“是!”

目送战士们离开,林夏依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:“我晚上就走了,其他的事就麻烦你费心思了。”

“我送你吧。”裴延有些不放心。

林夏依失笑:“怎么,你还觉得我是当年那个娇滴滴的南方姑娘?”

裴延冷毅的脸松动了几分,也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当初看见参加特训的林夏依,他第一句话就是‘娇滴滴的南方姑娘为什么要来边防受罪’。

“那你路上注意安全。”

“放心吧。”

林夏依深吸口气,望向南方,眼底掠过丝冷意。

她希望张燕兰还在大院里,这样,自己就能跟她好好‘算算账’!

======第17章======

经过一天一夜的火车,林夏依重新踏进了故乡的土地。

时已是1995年,大路上是自行车车流,年轻人打扮时髦,高楼上挂着巨幅广告牌。

她怔看着,上辈子的记忆和这辈子的记忆相互交错。

上辈子的她自从爷爷去世,再和周翎安离婚后,拿着爷爷留下的钱不停酗酒赌钱,过的浑浑噩噩,从没认真注意过时代变迁。

又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才到沪北军区,哨兵在看了她的证件后,立刻敬了个礼放行。

和五年前相比,这里变化并不是很大,但重修了很多旧楼。

训练的战士们喊着口号整齐地在道路上跑过。

林夏依仔细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,眼眶有些泛酸。

这里是她长大的地方,是她最温暖的存在,却也是让她最伤心的地方。

不知不觉,脚步在文工团外停下。

她犹豫了片刻,迈腿走了进去。

翻新过的舞台更大更明亮,台上二十几个舞蹈演员正在排练舞蹈。

“一二三四,二二三四……”

林夏依站在台下,看着台上年轻而陌生的面孔,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。

正当她沉浸在过去时,一道严厉的呵斥从身侧传来:“排练期间,闲杂人等不能随便进来,你是卫生队还是通讯员的?”

林夏依转过身。

当看见眼前‘擅闯文工团’的人长相时,队长愣住,再一细看,眼珠子差点瞪出来:“林夏依!?”

林夏依敬了个礼:“队长。”

“你,你回来了?”

“嗯,回来看看。”

林夏依秉着礼貌,交谈欲并不大。

两人的动静引来台上人的关注,所有人都把视线放在了林夏依身上,窃窃私语。

“林夏依?是不是五年前她们说的那个林司令孙女?”

“应该是,我听说她去蒙北军区当通讯员了,怎么回来了?”

“哎哎哎,我姐之前就跟她一个舞蹈队的,姐说这个林夏依是周司令的前妻,这回回来铁定是找周司令的。”

林夏依当做没听见,只是朝队长笑了笑:“队长,我先走了。”

队长啊嗯了两声,显然对她的回归还没缓过神,只能看着她轻飘飘离开。

司令办公室。

刚结束两军演练,周翎安满身疲惫地靠在椅子上,揉着眉心。

只有到这个时候,他才会去想林夏依。

已经四个月了,蒙北军区的特种兵训练应该结束了,她跟裴延……结婚了吗?

每每这个念头冒出来,心就拧在了一起,钻心的疼,偏偏又无可奈何。

忽然,喉间的痛痒让他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。

‘叩叩叩!’

“报告!”

敛去心思,周翎安咽下不适感,再次恢复冷漠的模样,转眼望去,是警务员。

“司令,您的药。”警务员将几盒药放在桌上,像是在斟酌字眼,“我刚刚……看见林小姐了。”

闻言,周翎安面色一凝:“林夏依?”

警务员点点头:“对,她往大院的方向过去了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周翎安风似的起身跨了出去。

秋风卷起地上的树叶,枯枝晃动,飘落几片枯叶。

张燕兰正在院子里洗衣服,心里盘算着一会儿找什么理由接近周翎安。

突然,一阵敲门声打断她的思绪。

张燕兰皱起眉:“谁啊?”

回应她的还是敲门声。

她擦手起身,嘴里抱怨着上去开门:“谁啊?也不说……”

话说到一半,便被门外的人惊的整个人都愣了。

看着一脸惊愕的张燕兰,林夏依嘴角弯起个冷漠的弧度:“张燕兰,好久不见。”

======第18章======

“你……林夏依?你怎么会……”

“我怎么会回来了?怎么会来这儿?”

林夏依接过她的话,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。

张燕兰脸色微白,好半天才缓过神,想她跟林司令都去世那么久了,周翎安也跟她离了,这个大院里根本没人会帮她,自己怕她干什么?

“听说林小姐去边防当兵了,没想到你还回来了?”

轻佻的语气仿佛在说‘你就不该回来’。

林夏依不为所动:“不请我进去喝杯茶?我正好有件事想跟你谈谈。”

闻言,张燕兰愣了瞬,下意识想起当年自己在周翎安走后,进林司令的病房的事。

她面色僵硬:“这……恐怕不方便。”

话音刚落,林夏依推开了她,堂而皇之地进了院子。

“林夏依!”张燕兰一恼,也不再伪装礼貌,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
林夏依眉目一拧,稍稍侧过头,抬手一握,掌心多了颗弹珠。

“坏女人,不许欺负我妈妈!”

已经八岁的小杰站在屋门口,手里拿着弹弓,警惕又厌恶地瞪着她。

林夏依手一松,弹珠落地:“这不是往我舞鞋里放玻璃片的小杰吗?长这么高了,还是这么会保护妈妈。”

说着,转头看想张燕兰。

而张燕兰惊愕看着在地上滚动的弹珠。

这么林夏依居然接住了小杰用弹弓打来的弹珠,她到底怎么做到的?

或许是林夏依气势太过摄人,小杰有些害怕,撒腿跑到张燕兰身边,紧紧抱着她的腰。

这时,半敞的门被推开,周翎安来了。

当看见数月不见的人站在眼前,他深眸一亮:“林夏依?”

一见周翎安来了,张燕兰熟练换上副无辜可怜的模样,抱着小姐,含泪望着林夏依:“林小姐,你记恨小杰当年往你鞋子里放玻璃的事,我知道,可他那时候的确不懂事……”

“如果你实在想解恨,那……那我给你跪下……”

说着,她就要跪下,却被小杰拦住:“妈妈,不要给这个坏女人跪下!”

林夏依冷眼看着,又是这套,只要有周翎安在的地方,他们永远玩不腻。

谁知周翎安压根没看张燕兰母子,几步跨到林夏依面前,双眼几乎都定在了她身上:“你回来为什么不告诉我?”

林夏依诧异了瞬,有些好笑:“我来为什么要告诉你?而且我也不是来找你的。”

说着,将目光转向张燕兰:“张燕兰,你不要告诉我才过去五年,你就忘了你怎么把我爷爷刺激死的。”

这话一出,张燕兰脸色‘唰’的白了:“林夏依,你别血口喷人!”

吼完才反应过来周翎安也在,忙恢复温和,低头看着小杰:“小杰,你出去玩会儿。”

“妈妈……”

“听话!”

小杰不情愿地鼓起脸,瞪了眼林夏依后才跑出去。

周翎安紧拧着眉,终于明白林夏依回来的真正目的。

他下意识拉住她的手臂:“这件事我帮你处理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林夏依就抽出手,目露嘲讽:“周司令来处理?如果您能处理,张燕兰还能住在这儿?还能继续在您面前惺惺作态?”

她看着周翎安的双眼,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周翎安,你一点没变。”

======第19章======

一句话像榔头敲在周翎安心头,震得他胸口发闷。

从没有一刻,他觉得自己这样无能。

因为优待烈士遗属的政策,即便知道是张燕兰把林司令刺激至死,他为了张燕兰丈夫的颜面,根本不能把她怎么样。

现在的林夏依已经不是当初柔柔弱弱的文艺兵,她要是气不过,伤了张燕兰,那只会给她自己找麻烦。

周翎安深吸口气,压下心间的钝痛:“我知道你很生气,但你不能感情用事,军规严厉,你不要拿自己的军旅生涯开玩笑。”

张燕兰顺势躲到他身后,可怜兮兮地抓住他的衣袖:“周大哥,我真的没有……”

周翎安骤然黑了脸,抽回了衣袖。

“你没有?”

林夏依只觉怒火已经从心肺烧变了全身,她看着张燕兰,一步步上前,逼的对方连连后退:“对,你没有,你没有在周翎安走后偷进我爷爷的病房,你没有跟他说我要跟周翎安离婚,没有说你已经准备坐上军长夫人的位置,更没有说周翎安从来都没爱过我!”

张燕兰白着脸,也不是脚滑还是被吓的,登时摔在台阶上:“没,没有……我没有!”

“林夏依,你就是嫉妒周大哥对我好,处处针对我不算,还想污蔑我害人!”

“张燕兰!”

周翎安也忍不住,低喝阻止。

张燕兰望着他,泪如雨下:“周大哥,你相信我,我真的没有……”

林夏依望向脸色难看的周翎安,突然明白了。

张燕兰这样一口咬定自己和爷爷的死无关,大概是周翎安碍于烈士的岩棉,没有把这事捅破,所以张燕兰还能装的那么无辜。

一时间,心好像瞬间沉到了底。

林夏依睨着张燕兰:“你以为没人看见是吗?军区医院的李娟护士在那天经过病房门口,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,如果你觉得自己是无辜的,我可以把她找来,跟你当面对质。”

五年前她刚去蒙北军区没多久,李娟就联系到了她,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她。

当时她恨不得去把张燕兰千刀万剐,可碰上特种兵特训,她只能忍下这口气。

想到自己唯一的亲人就被这心肠歹毒的女人害死,林夏依握着拳头的手‘咔咔’作响。

下一秒,她猛然掐住张燕兰的脖子。

“住手!”

周翎安心一慌,连忙抓住林夏依的手:“你如果为了争这口气杀了她,你就得上军事法庭!”

林夏依双眼通红,目光中满是冷决的杀意。

此时此刻,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杀了张燕兰!

可猛然间,爷爷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。

“夏依,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永远都要记得,你是爷爷的骄傲!”

林夏依骤然松开手,一股久违的酸胀感涌上眼眶。

张燕兰捂着被掐的青紫的脖子,心有余悸地大口呼吸。

周翎安也险松口气,再想说什么,林夏依突然大步离开。

他心一紧,连忙跟了过去。

察觉到身后的脚步,林夏依声音沙哑:“做司令的都像你这么闲吗?非要跟着我这个外来兵?”

话音刚落,手就被狠狠攥住。

“林夏依!”

她被迫停下,迎上周翎安深沉的视线后下意识要挣开。

可这一次,男人的力气大的吓人,仿佛之前让她轻易逃脱只是没用尽全力。

“放手!”林夏依冷下脸。

话音刚落,周翎安用力一扯,将她整个人牢牢箍在怀中!

======第20章======

久违而熟悉的皂香顿时在鼻尖周围萦绕,让林夏依有瞬间的失神。

“夏依,对不起……”

第一次,他叫她‘夏依’,第一次,他向她道歉。

林夏依一时忘了挣扎,只能任由着他越抱越紧。

周翎安喉间发紧,嘴里话好像每个字都有千斤重,让他难以再开口。

他从没想过有一天,面对林夏依这样艰难和惶恐。

仿佛只要一松手,她就真的再也不会回头地走了。

吞咽几番,周翎安才找到一丝说话的力气:“五年前我就做了决定,等找到你,就跟你复婚。”

闻言,林夏依眸光一怔,心的跳动似乎在瞬间不规律了几分:“不可能……”

“为什么?”

周翎安紧咬着牙,思绪头一遭被一个女人折磨的一团乱。

林夏依阖眼深吸口气,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周翎安:“因为我已经不爱你了,而且我已经准备和裴延结婚了,可以了吗?”

说完,她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。

可才走出几米,身后突然传来‘咚’的一声。

林夏依步伐一滞,转身看去,神色一紧,只见周翎安倒在地上,拧眉紧闭双眼。

“周翎安!”

漆黑的天空挂着朦胧的月亮,风吹过,云遮盖住了仅有的月光。

“因为演练,司令已经很久没有睡过整夜的觉了,两天前他发了一次高烧,现在还没好。”

听着警卫员的话,林夏依皱眉,心绪复杂。

见她什么话都没说,警卫员忍不住替周翎安说话:“林小姐,这五年司令一直都在找你,我跟着他这么多年,看得出司令是真心对你的。”

“每年林老司令的忌日,司令都会在他墓前待上一整天,有次我细心听了几句,他在向林老司令道歉,说没照顾好你,没做好一个丈夫……”

林夏依出了神,听着这些话,心里更加不是滋味。

她并不需要周翎安做这些……

警卫员也不再说什么,叹了口气便走了。

环顾熟悉的客厅,一点都没变。

上辈子,她总是坐在客厅,一夜夜等着周翎安回来,接受他的冷漠,又和他争吵。

压下心头的复杂感,林夏依用脸盆倒了盆水进了房间,拧干毛巾后将它放在周翎安额头上。

周遭一片寂静,这是两人重逢后,她第一次认真打量眼前的男人。

他的脸还是那样好看,或许是因为生病,脸色有些憔悴,眉宇间不再是冷漠,而是一种说不出的深沉。

林夏依苦笑:“也许是老天爷故意惩罚上辈子的我吧,让我这辈子又一次失去爷爷,失去你,唯一不同的是,这一次我不再堕落……”

“周翎安,我们都要学着放下,过去的就都让它过去吧,你跟我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。”

话音刚落,周翎安猛然睁开眼,凌冽的眼神犹如一把匕首。

他骤然坐起身,警惕打量四周,最后将视线停在林夏依身上。

林夏依看着他,心莫名提了起来,这样冷漠的眼神,让她想起了五年前的周翎安。

不,应该是上辈子对自己深恶痛绝的周翎安。

周翎安像是看见一个不该存在的人:“林夏依?你怎么会在这儿?这里不是边防哨站?”

林夏依心咯噔一下。

边防哨站?

难道……周翎安也重生了!?

======第21章======

气氛陷入一种说不出诡异中。

两人像是不同阵营的将士对峙着,林夏依清晰看到周翎安眼中对自己的厌恶。

果然,上辈子的周翎安在边防也是恨着自己的。

“这里不是边防哨站,是沪北军区大院。”

林夏依抿抿唇,又补充了句:“你的家。”

闻言,周翎安愣了。

军区大院?他不是在边防哨站吗?而且还为了救人被埋在雪里,怎么会在军区大院?

像是被什么牵引,他下意识看向墙上的挂历。

借着白炽灯的光,他清晰看到挂历上‘1995’年的字样。

1995年!?

两年前?他回到了两年前!?

从没有过的经历让周翎安变了脸:“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
林夏依面色凝重,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上辈子的周翎安,心里更是一团乱。

几个小时前说要跟自己复婚的男人突然对自己恨之入骨,让她有些无措。

“你好好休息,我先走了。”

她觉得自己待不下去,只能转身准备离开。

“站住!”

一声低呵,让林夏依呼吸不由发窒。

转过身,只见周翎安起身走到了面前,冷峻的面庞像寒冰,睨来的眼神也透着凉意:“林夏依,你做了什么?”

或许是对上辈子的周翎安有愧,林夏依再也燃不起怒火,只有满心无奈:“我能做什么?你现在可是司令。”

说完,她也不再理会周翎安是什么表情,快步离开。

看着林夏依的背影,周翎安眉头几乎打了个死结。

莫名其妙回到两年前就算了,怎么林夏依还在这儿,他找听说林夏依因为酗酒闹事被赶出部队,还因为赌博几乎把林老司令留下的钱输完了。

得到林夏依境况的消息,他是又恨又可怜她。

可刚才的林夏依远不是记忆中的那样,她剪短了头发,皮肤也没那么白了,步调沉稳的像经过严格训练的老兵……

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

另一边,林夏依回到爷爷家,简单收拾了下房子,当进入爷爷的书房,她的心才彻底平静下来。

房里已经积了厚厚的灰,只是桌上摆放整齐的书和笔,仿佛还有人准备使用。

拿起爷爷经常用的钢笔,林夏依鼻头一酸,险些落泪。

时隔五年,她终于可以挺起胸膛,坚定告诉天上爷爷和父母,她真的成为了他们的骄傲,林家的骄傲……

次日。

一大早,林夏依便捧着花去公墓看爷爷,而后再去烈士园看父母。

从烈士园出来后时,已经快下午了。

正想着去找个地方吃饭,一辆军绿吉普突然停在面前。

车后座的周翎安面无表情命令:“上车。”

林夏依愣住:“什么?”

“上车。”

周翎安脸色沉了几分。

像是明白他有话要说,林夏依便拉开车门坐了上去。

半小时后,车停在一家老兵开的饭馆前。

从下车到坐到餐桌前,周翎安始终没说过一句话。

看着服务员将菜一盘盘端上来,林夏依一头雾水:“你到底要干什么?”

周翎安唇线微动:“你现在是蒙北军区的特种兵?”

尽管脑子里还保留着着这些年的记忆,他还是不敢相信曾经那个刁蛮任性的司令千金成了特种兵。

林夏依蹙眉,点点头。

周翎安示意她动筷:“还算有骨气。”

话音刚落,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尖叫:“抢劫啊——!”

======第22章======

几乎是下意识,林夏依和周翎安箭一般冲了出去。

只见两个男人骑着摩托朝这边过来,后座上的男人还抓住个包,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在后面边喊边追,但没有人敢上去帮忙。

眼见林夏依和周翎安挡在前面,开车的男人吼了句:“滚开!”

林夏依眼底一凛,在摩托车撞来地瞬间侧身闪开,一个漂亮地回旋踢,一脚把开车的男人踹了下去。

摩托车失控,把后座的男人甩了出去。

周翎安抓住他的手腕,用力一扭,疼的男人龇牙咧嘴。

没等他反应,周翎安踹在他的膝窝上,他瞬间跪在了地上。

一下子,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。

巡逻的公安也赶了过来,把抢劫犯带走。

被抢包的女人拉着林夏依的手,千恩万谢:“谢谢同志,真的太谢谢你们了……”

林夏依大方一笑:“为人民服务,别客气。”

周翎安看着她,眼神渐深。

纵然这辈子的记忆还在脑海,却远不及亲眼看到这样让他惊叹。

现在的林夏依,真的不一样了……

再回到餐馆,林夏依也没再拘谨,想着自己一会儿掏钱,端起碗便吃了起来。

周翎安瞥了一眼,冷不丁问了句:“什么时候走?”

闻言,林夏依手一滞。

现在周翎安对她也就是客客气气的,说不上厌恶,但也绝不对不算喜欢。

“后天,回去修整两天,准备搞体能训练了。”

听了这话,周翎安抿抿唇,半晌才问了句:“回去了,就跟裴延打结婚报告?”

“……嗯。”

得到她肯定的回答,周翎安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。

明明自己就不喜欢这个女人,为什么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嫉妒和不甘?

一顿饭无声结束,结账时,林夏依特意强调:“一人一半。”

周翎安也没有阻止,本想跟她说这辈子的事,可自从结束她要跟裴延打结婚报告的话题后,他彻底没了说下去的心思。

“我送你,上车吧。”

既然把人带出来,自然要把人带回去。

然而林夏依摆摆手:“不用了,我自己去逛逛。”

说完,也不管周翎安乐不乐意,转身就走了。

望着那远去的背影,周翎安紧绷着脸,只觉胸口压了座山,沉闷的喘不过气。

林夏依找了个电话亭,给裴延家打了个电话。

几声‘嘟’后,那头传来裴延清冷的声线:“哪位?”

“是我。”

听见是林夏依,他语气骤然柔和了几分:“夏依?你吃饭了吗?”

“刚吃完,阿姨身体怎么样?”

“挺好的,还说下次要我把你带回家。”

林夏依笑了:“行,就是怕阿姨见到我会失望,毕竟我不是娇滴滴的南方姑娘了。”

裴延也笑了一下,但话锋又是一转:“对了,你在沪北军区……遇到周司令了吗?”

闻言,林夏依敛去笑容:“嗯,不过你放心,我回来只是看看爷爷和父母,跟他交集不多。”

“那个张燕兰呢?你没冲动伤了她吧?”

裴延知道,面对任务,林夏依可以冷静分析,但在家人的问题上,她可能会意气用事。

林夏依脸色有些难看:“我现在的身份,能怎么伤她?她还有周翎安护着。”

话音刚落,一只手猝不及防撑在电话案件上,周翎安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。

“我护着谁?”

======第23章======

几乎是下意识,林夏依抬起手肘狠狠叩去,却被接住了。

“你又跟踪我?”她立马拉下脸。

周翎安居高临下睨着她:“你说我护着谁?”

“夏依?发生什么事了?”

听筒里,裴延的语气紧张了几分。

林夏依连忙接话:“没什么,一会儿我再打给你。”

说着,把电话挂断,转头看着周翎安:“你干什么?”

说着,视线扫过路人,察觉到周围异样的眼神,她很是不自在:“离远点,像什么话。”

周翎安放下手,舌尖微微顶着上颚。

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上了林夏依,好像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,不愿就此放手一样。

“是张燕兰的事?”

这辈子的记忆和他所认知的完全不一样,曾以为张燕兰只是没有丈夫护着,缺乏安全感,没想到骨子里那么狠毒。

更没想到这辈子的自己连处理个有过错的军属都处理不了,真是无能……

面对此刻的周翎安,林夏依竟然有些招架不住。

他又恢复了自己看不懂的模样,仿佛在边防经过岁月的蹉跎后多了几分深沉,更有几分说不出的不羁。

她移开目光:“我还有事,先走了。”

说完,林夏依绕开他,径自离开。

看着她的背影,周翎安狭眸微眯,半晌后才上车离开。

次日。

林夏依早早起来,把爷爷和父母的遗物整理了一遍,门突然被敲响。

以为是周翎安,她看了一眼后想装作没听见,但听到外头传来裴延的声音,她连忙跑过去。

门外的裴延穿着便装,寸头刚毅却不失清俊,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倒小了几岁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林夏依不可置信地看着他。

裴延手里提着两个袋子:“昨天挂了电话我就一直不放心你,所以连夜过来,这么早你一定还没吃早饭吧,我给你带了吃的。”

听他这么说,林夏依还真觉得自己有些饿了。

便领着他进去。

吃饭时,裴延问道:“昨天怎么回事?周司令跟踪你?”

林夏依手一顿,她肯定不能跟他自己跟周翎安重生的事,毕竟这件事很难让人接受,搞不好还会被认为有臆想症。

“昨天我去外头吃饭,遇上了他,跟他抓了两个抢劫犯。”

她含糊地解释几句,不露声色地转移话题:“大概是因为张燕兰的事,我跟他还有些矛盾。”

闻言,裴延皱眉劝道:“我知道张燕兰让你很不满,但你绝对不能为了逞一时之能赌上自己身上的军装,不值得。”

林夏依垂眸叹了口气:“我知道,但……我看着害死我爷爷的罪魁祸首还过得那么逍遥,我心里难受。”

“如果我们出生入死保护的是张燕兰这种人,我宁可不要这身军装。”

裴延正想安慰几句,剧烈的敲门声像炸雷般响起。

张燕兰带着哭腔的声音从外头传来:“林夏依,你给我出来!”

林夏依冷然一笑:“今天什么日子,都来找我。”

说着,她起身准备去开门。

出于关心,裴延也起身跟了过去。

林夏依拉开门,只见张燕兰顶着一头乱发,脸上满是泪水站在门外,看热闹的军属们三三两两站在一起。

张燕兰咬牙切齿:“林—夏—依!”

她扬起手,狠狠朝林夏依的脸扇去!

======第24章======

林夏依还没出手挡出,裴延已经先一步抓住了张燕兰的手腕。

他脸色如冰,仿佛被触及了逆鳞:“有什么话就好好说,不许动手!”

眼前的女人约莫三十岁,个子高挑,眉梢眼角可以看出她曾经也是个漂亮的人,只是她现在表情太过狰狞,让人心生厌烦。

看见裴延,张燕兰愣了瞬,紧接着心底的火烧的更烈:“林夏依,你都在家藏了个男人了,为什么还要让周大哥把我赶出大院?”

闻言,林夏依也怔住。

周翎安把张燕兰赶出大院?

裴延放开手,也疑惑地看了林夏依一眼。

他不了解周翎安,但在蒙北军区那几天的交流,他不认为周翎安是会直接赶人的人。

林夏依沉住气:“赶你出大院的是周司令,你来找我干什么?”

张燕兰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军属,眼底略过丝诡谲。

哪怕自己真的不能再大院继续住下去,她也要把林夏依的名声搞臭,让她如不了愿。

当着所有人的面,张燕兰突然‘噗通’一声跪了下去,声泪俱下:“林小姐,我知道周大哥之前因为照顾我和小杰,让你很不满,但谁让我没福气,男人早早去了,丢下孤儿寡母艰难度日……”

“这五年我勤勤恳恳干活,只想好好养活小杰,我不知道哪儿又得罪你,你竟然让周大哥把我跟小杰赶出去,现在世道,你让我跟小杰往哪儿去?我求求你,就当是看在我牺牲的男人面上,你去跟周大哥说说,让他留下我吧……”

说着,她不住地磕头。

林夏依脸色难看非常,张燕兰这些话无疑是想把她架在火上烤,又句句都在往她身上泼脏水。

裴延也是第一次见这样会使软刀子的女人,可想而知当初林夏依受了多少委屈。

议论纷纷,对林夏依投去的鄙夷视线也越来越多。

正当裴延想帮她解围时,一辆军用吉普开了过来,后面还跟着辆公安车。

吉普车停下后车门打开,周翎安下来,公安车的车门也开了,下来两个公安。

张燕兰脸色骤白,惊愕看着周翎安和两个公安。

周翎安见林夏依和裴延站在一起,拧起眉,有些生硬地把视线落到额头被磕青了的张燕兰身上。

“戏演够了?”

冷飕飕一问,让张燕兰后脊发凉:“周大哥……”

话没说完,两个公安就上前给她带上了手铐:“张燕兰,你涉嫌故意杀人,请跟我们走一趟吧。”

这话一出,所有人都一阵唏嘘。

这到底怎么回事?明明来苦求的弱势方怎么突然成了罪犯了?

张燕兰腿都软了,疯狂挣扎否认:“我没有!你们抓错人了!我没有!”

尽管她再抗拒,最后还是被架上了车。

公安车远去,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去,只是目光还是忍不住在门口三人身上打转。

看着一脸淡定的周翎安,林夏依还是没能反应过来。

她着实没想到,重生后的周翎安居然干脆的直接把张燕兰送进公安局。

见周翎安一直盯着林夏依,裴延蹙眉站到她面前:“夏依,周司令还是很公平公正的,对不对?”

林夏依回过神,后知后觉地嗯了一声。

裴延刻意将她护在身后:“周司令,谢谢您帮了我的未婚妻。”

周翎安目光一凛,忽然迈开腿朝林夏依走去。

他刚抓住她的手,手腕就被裴延有力的手腕扼住!

======第25章======

林夏依看着面前针锋相对的两个男人,只觉脑子里的神经都在隐隐作痛。

她主动拂开周翎安的手:“周司令,请你不要再……”

“你的东西,落下了。”

周翎安面无表情地拿出一张身份证。

林夏依一看,竟然是自己的。

似乎是昨天结账掏钱时掉出来的,或许是因为当时想着周翎安重生的事,连这些细节都没注意到。

林夏依僵僵接过:“谢谢……”

周翎安有看了她一会儿,转身上车离开,云淡风轻地就像没来过一样。

车子远去后,裴延一声不吭地转身进了屋。

林夏依知道他是生气了,只能无奈关上门追了过去:“裴延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裴延突然抓住她的双手,将她抵在门上,沉哑的声音像含着砂砾:“夏依,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?”

“……嗯?”

“你想跟周翎安复合吗?”裴延的手紧了紧,表情也紧绷了些许,“如果你想,我立刻就放手,从今往后只把你当普通战友。”

闻言,林夏依愣住,一时没反应过来:“你说什么?”

“你知道我在说什么。”裴延皱眉,深吸了口气,似乎在竭力克制着冲动,“我只要一个答案。”

看着裴延深邃的眼眸,林夏依这才惊觉,自己跟周翎安的重逢让他失去了很多安全感。

哪怕是经历过生死的他,也难以抓住她的感情。

林夏依软下眉眼:“我们不是说好了吗,等休假结束就交结婚报告。”

裴延目光微黯:“我不想用一张结婚报告束缚你,夏依,如果你不爱我,这段婚姻只会成为你的压力。”

听了这段话,林夏依不觉想起自己和周翎安那段短暂的婚姻。

他们何尝不是那样,不相爱的婚姻,永远支撑不了多久。

林夏依踮起脚,轻轻吻在裴延的嘴角:“我爱你。”

柔软的触碰让裴延浑身一紧,大脑好像都陷入了一片空白。

好半天才回过神,只觉得嘴角甜甜的,他耳尖一红,连忙放开手轻咳两声:“……继续吃饭吧。”

说着,跨进门的脚不小心被绊了一下,让林夏依忍不住发笑。

傍晚。

开完会回家的周翎安踏进家门,脱下帽子坐到沙发上,环顾空荡的客厅,脑子里不断闪过和林夏依的记忆。

在这里,他们吵过闹过亲密过,可这辈子的林夏依和他所认知的不太一样。

似乎是从五年前张燕兰晚上发烧,他送她去医院后第二天,林夏依就跟变了个人似的……

想着想着,莫名想起她跟裴延站在一起。

周翎安脸一沉,怎么看都那么碍眼。

只是,明天她就要走了……

走就走吧,反正两人早就不是一路的了。

他深吸口气,压下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不舍和不甘。

正当周翎安准备去洗个澡冷静一下时,警卫员匆匆跑了进来,气喘吁吁地敬了个礼,将手里一份文件递过来:“司令,紧急消息!”

周翎安接过文件打开一看,面色一紧。

境外的一个恐怖组织头目在沪北露面了,军警联合追捕指令!

当看到头目的代号为‘猎狗’时,他眸光骤暗。

猎狗……

他记得,二十年前,林夏依的爸爸就是在境外执行任务时,为了救战友,被猎狗一枪打中了心脏才牺牲!

======第26章======

次日。

一大早,林夏依和裴延就把屋子里里外外又清扫了一遍才收拾东西准备离开。

关上大门时,裴延还是问了句:“你真不打算去跟周司令说一声?”

林夏依耸耸肩:“不用了,我早跟他说过今天就走。”

裴延沉默,似乎还在担忧着什么。

见状,林夏依主动牵起他的手:“走吧,咱们早点回去,把结婚报告打了。”

听了这话,裴延脸上才漾出一抹笑:“好。”

两人一路往部队大门走,以往训练场总是传来热血沸腾的口号,可今天似乎冷清了很多。

当兵那么多年,他们也知道肯定是战士们去执行任务了。

上了出租车,裴延拧开瓶水给林夏依:“喝点水吧,你嘴都干了。”

林夏依失笑接过,每次自己脱下军装,他就不把她当下级了:“谢谢。”

车一路向火车站行驶,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叔,侃侃而谈又滔滔不绝,让裴延和林夏依几次无奈对视。

“你们是赶火车吧,那我给你们抄近道,保证提前给你们送到。”

大叔说着,便自信满满地打着方向盘,拐进了一条僻静单行道。

没想到刚开一会儿,就没一辆摩托车堵住了路。

大叔骂骂咧咧地下车,准备把摩托车挪开。

不想他刚走没几步,两个穿着夹克的男人分别上了驾驶位和副驾驶。

车子横冲直闯般急速倒退。

副驾驶上戴着鸭舌帽的男人突然从衣服口袋掏出把手枪,指着林夏依和裴延:“不许动,乱喊乱叫就毙了你们!”

林夏依目光一冷,下意识就要动手,却被裴延按住。

她错愕看向他,只见他一连严肃,轻轻摇摇头,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。

林夏依也慢慢冷静,悄悄打量面前的两个男人。

两人都三十多岁的模样,而手枪竟是外产的HS95手枪,他们俨然不是一般的罪犯。

开车的男人拿出一个大哥大:“告诉猎狗,我们带了两个人质,马上就到。”

猎狗?

林夏依心跳一顿,遥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闪过。

二十年前,在爸爸的葬礼上,她曾从爸爸战友口中听过一个代号叫‘猎狗’的人,就是他杀了爸爸……

察觉到林夏依的不对劲,裴延以为她急于行动,缓缓握住她的手。

拿枪的人腾出手接过,拨了个号码对那头重复了话后恭恭敬敬应了句:“是,我们立刻过去。”

车厢回归一片沉寂,一小时后,车子驶出市区,进入一条山道,最后停在一栋背靠树林的三层洋楼面前。

“下车!”

在两个男人的呵斥声中,林夏依和裴延下了车,被推搡着进去。

里面所有家具都被白布盖着,而布上又落着厚厚一层灰,俨然是很久没有人居住。

当被赶上二楼,两人便闻到一股浓烈而刺鼻的酸臭味。

林夏依连忙屏住呼吸,紧张的目光看向裴延,裴延薄唇动了动,无声说了句:“是海洛因。”而且量还不小。

她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,也更加谨慎起来。

拿枪的男人推开一个房间的门,把两人推进去后‘砰’的关上,又‘咔’的上了锁。

林夏依视线一扫,发现房里不只自己和裴延,还有十几个人,

他们坐在地上,蓬头垢面眼神无光,似乎被关了很久,其中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女孩躺在地上,呼吸微弱。

她立刻上前将人扶在怀里:“你怎么了?没事吧?”

女孩虚弱睁开眼,声音里满是哭腔:“我想回家,我不想死……”

======第27章======

听了女孩的话,林夏依心疼不已。

裴延蹲下身,凛然的目光落在身旁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身上:“同志,你们怎么会在这儿?”

女人红着眼抹泪,操着浓重的外乡口音回答:“我们都是来这儿打工的,还没找到事,我是被抓来的,那几个是被骗来的。”

说着,拿右食指往自己左手静脉戳了戳:“我看见外头那些人,给一个女的打针,那个女的一直喊一直叫,后来就没气了……”

闻言,林夏依和裴延脸色大变。

竟然强行给人注射违禁品!

将女孩扶好后,两人走到被封死的窗边,低声交谈。

“他们手里有枪,要是只有我们两倒也没事,只是肯定会上了这些无辜人民。”林夏依头疼不已。

裴延皱眉:“而且我看事情没这么简单,毒贩都是在暗处犯罪,劫持人质无疑是向警方暴露自己的。”

林夏依也拧起眉:“你的意思是说,他们就没想隐藏自己,还想靠人质作为自己的保命符?”

“不排除这个可能,而且你看到了,刚才那个人手上拿的是HS95手枪,除非是境外人员,不然怎么会有外产的专业武器。”

裴延抿抿唇,透过不过一寸宽的窗隙观察窗外:“这种动静,周司令不可能不知道,应该是要军警联合行动了,在此之前,我们一定要保证人质安全。”

公安局。

会议室内,周翎安看着桌上沪北近期失踪人员名单,神情深沉。

毒枭头目,更是境外恐怖组织X2的头目‘猎狗’出现在沪北,让所有人的心都绷紧。

“目前我们还不知道他入境的真正目的,不过根据调查到的信息……”

局长话还没说完,便有人又来报告有人失踪。

“出租车司机说是在沪北军区外载的人,一男一女,男的三十左右,女的二十七八,目的地是火车站,应该是军属。”

听到这话,周翎安瞳孔皱缩,心顺时揪成了一团。

难道是林夏依!?

即便知道她已经成了特种兵,也执行过真刀真枪的任务,但他还是不住的去担心。

他唇线紧抿,无声压下在心头翻涌的担忧,冷静下来安排军队和警方配合。

天渐黑。

天花板吊着昏暗的钨丝灯,照着房间里十几个人憔悴苍白的脸。

林夏依和裴延坐在门边,留心听着门外的动静。

一整天,除了来来回回的脚步声和几句简单的交谈,并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。

可没一会儿,门便被推开,两个男人拿着枪开始往外赶人。

“起来,快走!”

裴延和林夏依分别扶着两个身体虚弱的女孩,被一路赶到外面,上了辆货车。

男人一手拿着枪,一手拿着手电筒,恶狠狠警告:“都给我老实点!”

说完,‘砰’的关上了车厢门。

黑暗中,裴延握住林夏依的手:“看来我们的结婚报告又得晚点打了。”

林夏依回握住他:“只能说好事多磨……要是其他兄弟们在就好了。”

“沪北军区肯定知道我们失踪的事,也一定会联系蒙北军区,他们会过来的。”

裴延顿了顿,想起她时不时的出神,便问:“对了,你今天一直都好像心不在焉,想什么呢?”

林夏依沉默了会才回答:“没有……”

境外人员,猎狗……

她回忆着曾经在爷爷的办公桌上,放着的‘猎狗’的照片。

难道真的是当年杀了她爸爸的人?

======第28章======

夜渐深,整个沪北市逐渐安静下来。

这时,城南一栋百货大楼传出爆炸声,巨大的声响震醒了周遭所有的居民。

与此同时,距离百货大楼几百米远的小区楼突然着火。

一时间,整片城南都乱做了一团。

消防车、公安车、救护车和军卡来来往往,开始严查。

……

货车开了一整晚,林夏依和裴延交替着守夜休息。

直到车停下,车厢门被打开,突然的光线让所有人有些睁不开眼。

下了车,林夏依仔细观察四周,发现车停在一条水泥小路上,不远处有个破败的砖房。

一群人被连赶带骂地带进砖房的一间电表房,又被关了起来。

林夏依环顾一圈,脸色难看:“一直这样下去,我怕还没等到可以行动的时机,其他人就会有生命危险。”

话音刚落,裴延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,而后轻声挪步到门口,细听门外的动静。

“猎狗,所有人质都带过来了,怎么处理?”

“沪北的货都转移了,那些蠢货警察军人还在市里排查,我们乘这个机会立刻离境。”

“那这些人……”

“处理了。”

紧接着,便是杂乱渐远的脚步。

裴延做了个手势,林夏依立刻严阵以待。

门被打开,两个男人走了进来,刚准备朝一个女孩开腔,裴延便抬脚将他枪踢开。

林夏依也抓住另一个男人的手腕,用手肘朝他喉咙狠狠一击。

两人吃痛地哀嚎几声,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踢晕了过去。

裴延和林夏依对视一眼,朝地上开了十几枪,却吓得其他人大叫。

林夏依蹲下身,尽量温和看着浑身颤抖的女孩:“别怕,我们是军人。”

女孩一愣:“军人?你们真的是军人?”

裴延收起枪:“如假包换。”

林夏依看了眼外头,突然说:“苍鹰,你在这儿保护他们,我出去看看。”

闻言,裴延皱起眉:“他们还没走远,你别轻举妄动。”

林夏依从晕过去的男人口袋摸出子弹,从容上膛:“我知道,我只是想去确认一件事。”

说完,大步跨了出去。

绕过草丛,林夏依紧贴着墙角,看着不远处路上停着的一辆坤宝车和两辆面包车。

在十几个人高马大的壮汉,一个五十岁左右,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格外显眼。

坤包车车门被打开,男人坐进去,拿下衔在嘴边的雪茄,吐了口烟。

当看到男人的脸,林夏依瞳孔骤然紧缩。

刹那间,记忆中‘猎狗’照片上的人和眼前的男人重合。

是他!

是杀了她爸爸的人!

仇恨的火顿时烧上了她的大脑,她举起枪,瞄准了猎狗的眉心。

就在她要扣动扳机时,却被握住了手腕。

“住手!”

林夏依转过头,只见裴延一脸严肃地站在身边:“苍鹰?”

“蝴蝶,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?”

裴延很少对她发脾气,也少见她这样意气用事:“我们现在主要人物是保证里面人民的安全,你到底怎么了?”

说话间,坤包车和面包车已经驶离。

林夏依僵僵放下手,眼眶微红:“对不起……”

======第29章======

很快,沪北公安根据裴延提供的信息赶了过来。

公安车、救护车和军卡将砖房包围,所有受伤和受惊的人都被带走。

裴延正在跟公安交涉,林夏依心不在焉地站在路边,脑子里还想着逍遥离去的猎狗。

忽然,一双军靴映入视线。

抬头看去,是周翎安。

他脸庞冷毅,眸色如墨,与生俱来般的淡漠视线将她从头到尾扫了个遍,而后才开口:“没事吧?”

林夏依抿抿唇:“我要是有事,这几年也白练了。”

周翎安沉默,目光却不受控地落在她脸上。

其实他不必来这儿,但得知林夏依被带到这里,他就像克制不住本能一样坐上了车。

无声间,林夏依忽然问:“抓我们的人,就是二十年前,杀了我爸爸的猎狗?”

周翎安诧异了瞬后点点头。

他总以为林夏依脑子里除了儿女情长,就没有其他了,也以为她早忘了父亲是怎么牺牲的,没想到时隔二十年,她还记得猎狗。

林夏依握紧了拳,没有再说话,可心底已然下了决心,一定要杀了猎狗,给爸爸报仇!

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,周翎安皱起眉:“此次行动是军警联合,你虽然是特种兵,但也别贸然行动,伤了自己是小,别连累无辜的平民百姓。”

话虽有些难听,但细听也能听出其中关心。

林夏依看着他,有些说不出的怅然。

有时候她真分不清,眼前的周翎安到底是这辈子已经对自己念念不忘的人,还是上辈子对自己厌恶至极的人。

“周翎安……”

她喃喃叫了声,又觉不妥,连忙改了口:“周司令,你……”

周翎安紧绷的唇线动了动,刚想说什么,裴延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。

“蝴蝶,蒙北军区已经让佩刀他们过来了,我们得去跟他们汇合了。”

林夏依看向他,敛去心思嗯了一声。

裴延朝周翎安敬了个礼,并没有多说什么。

打从林夏依说爱他之后,他的心也安定了许多。

周翎安看着面前的两人,又恢复冷冰冰的模样,转身上了车。

当天下午。

换上作战服的林夏依和裴延带着雪狼突击队跟着沪北部队赶赴边境。

车上,其他队员正在阖眼休息,而林夏依擦着枪,一脸沉思。

身边的裴延终于忍不住问:“你对好像很恨猎狗。”

林夏依手一顿,声音低却清晰:“他杀了我爸。”

短短五个字,让裴延愣住,其他队友也纷纷睁开眼,诧异看着自己的副队长。

“二十年前,我爸去执行任务,猎狗当时是雇佣兵,在围剿行动时,我爸为了保护战友,被他打中了心脏……”

寥寥几句,林夏依说的好像是个不关己事的故事,可握着枪的手却不断收紧。

佩刀和队友对视了几眼,小心问:“随意蝴蝶,你成为特种兵是想为你爸报仇?”

听了这话,林夏依苦笑,半晌都没有回答。

当初的她选择成为特种兵并不是为了给爸爸报仇,只是想忘记周翎安,想成为爷爷的骄傲。

可时光流逝,她才惊觉自己两辈子失去的东西不只是爱情和亲情,还有属于父辈的荣耀和恩怨。

======第30章======

几天后,边境。

月光高挂在夜空,照亮着沉寂的树林。

林夏依趴在石后,凌冽的眼神紧盯着前方狭窄的黄土路。

这时,佩刀轻声走过来:“蝴蝶,我来盯着,你去休息会儿吧。”

“不用,我还不累。”

“你都在这儿盯了大半夜了,后半夜要是有行动,你还得跟苍鹰指挥呢。”

说着,佩刀就趴了下来。

林夏依也只好叮嘱了几句才离开。

找了个僻静的角落,她坐在树下阖眼缓神。

忽然,身侧响起脚步声,她下意识握紧了枪站起身。

借着月光,才看清来人是周翎安。

“周司令?”林夏依有些不自在,顿然后悔跑这儿来休息。

周翎安递了两块压缩饼干和水壶过去:“聊聊?”

林夏依犹豫了一下,才接过:“谢谢。”

她只喝了口水,语气略显紧张:“聊什么?”

周翎安沉默了片刻,才缓缓开口:“或许说起来你不敢信,我好像做过一个梦。”

“梦里我跟你离婚闹得特别难看,林司令去世后,我就去了边防,我们两个彻底断了联系,几年后,我听说你因为酗酒闹事被赶出部队,还被开除了军籍,最后甚至开始赌钱……”

这些话像巴掌打在林夏依脸上,火辣辣的疼,又有种说不出的羞愧。

她垂下眼眸,苦涩开口:“我也做过一个跟你差不多的梦,梦里我被赶出部队后,就开始堕落,去舞厅彻夜喝酒,甚至输光了爷爷留给我的钱,然后患上了重度抑郁症,最后在跟你离婚后的第七年跳楼自杀了。”

闻言,周翎安心底蓦然一紧。

月光照在她涂满迷彩的脸上,显出几分落寞。

一时间,两人好像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。

好半天,林夏依才重新打开话匣子,大胆地说:“其实那些都不是梦,对吧?”

周翎安唇线微动:“嗯……”

林夏依望向他,像是在寻找释怀的理由:“……你还恨我吗?”

上辈子,因为她的任性,让他失去婚姻自由,最后被她闹到颜面扫地,被调去了边防。

“我也想问问你,你恨我吗?”

顿了顿,周翎安补充了句:“这辈子的我。”

林夏依目光微黯:“恨过。”

她不想撒谎,五年前以为是周翎安害死爷爷的那一刻,她真是恨透了他。

“我也是。”

周翎安凝着她,深眸间掠过丝隐忍:“林夏依……”

一句透着柔和的呼唤戛然而止,他好像把所有话都吞了回去。

林夏依却知道他想说什么,但也知道他不会说。

因为上辈子的周翎安,是不爱她的周翎安。

她深吸口气:“翎安……我最后这样叫你了,我曾经深爱过你,但也只是曾经,既然所有的事都已经重新开始,我们也不用再揪着过去不放。”

“当我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,有了信仰后才明白,肩上扛的责任有多重,我也很感激,我们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形同陌路,而是成了战友。”

听着林夏依轻轻的声音,周翎安眼眶突然有些发热。

当兵十几年,他几乎已经忘了流泪是什么滋味,可此时此刻,他却很没骨气的想哭。

内心深处的另一个灵魂好像在叫嚣着,害怕着,不甘愿眼前的人就这样跟自己道别……

林夏依等待着周翎安的回应,可眼前的人突然靠近。

他抬起手,慢慢将她揽入怀中,温柔而深情……

======第31章======

时间就像凝固了,林夏依能听见周翎安胸膛下的心跳声。

她刚想睁开,却听见男人哑声说:“特种兵的任务都很危险,你要小心,要好好的活下去。”

周翎安竭力忍着眼眶的热意,将泪水逼了回去。

无论如何,他都不能哭,也说不出那句‘我们就不能重新开始吗’。

他明白,眼前的林夏依,眼前的蝴蝶,已经不再属于他。

他们,终究在时间里错过了……

林夏依鼻头一酸,险些落泪。

她深吸口气,抬手环住周翎安,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:“我会的,你也一样,要好好活下去,找一个你爱的,爱你的女人,幸福的活下去。”

“嗯……”

周翎安放开她,深深看了她一眼后转身离开。

望着他离去的背影,林夏依眼眶有些发热。

直到现在,她才真正跟周翎安和过去道别,平淡却又让她再忘不掉……

“蝴蝶。”

熟悉的声音拉回林夏依的思绪,转头看去,裴延走了过来,肃然的神情带着丝温柔:“还好吗?”

林夏依目光微凝:“你看见了?”

裴延点点头,轻轻握了握她的肩:“我在想,要是我先遇见你该多好。”

“那你会喜欢一个蛮不讲理,又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吗?”

“……嗯,我还是比较喜欢从边疆飞出来的那只蝴蝶,英姿飒爽,坚韧不屈。”

听到这话,林夏依忍不住笑了:“不是说只要穿着作战服就不许说这些话吗?”

裴延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:“我是你的上级,当然可以说。”

话落,他软下眉眼:“我知道你是个优秀的战士,但我其实……一直都很担心你。”

“我是你带出来的兵,难道你还信不过?”林夏依有些不服气。

裴延轻轻摇头:“我不是这个意思,战争无情,我不想失去你。”

林夏依心一软,安慰道:“你放心吧,我们都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了,我答应你,会好好保护自己的,我们拉勾?”

说着,抬手伸出小指。

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,裴延无奈笑了笑,伸手勾住那纤细的小指:“还有,等结束这次任务回去,我们立刻结婚。”

“嗯,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。”

……

经过将近一个星期的蹲守,军警在边境共缉捕到X2二十七名犯罪人员,但猎狗却始终没有现身。

帐篷内,两方正商讨着抓捕方案。

“根据从沪北传来的消息,已经查到他走私入境的三百二十七公斤的海洛因,以及MP5、MAC10等七十六支枪支。”

“猎狗向来喜欢声东击西,被抓的二十七人也许是他放出的烟雾弹,他一定有别的逃境路线。”

听着公安的话,林夏依细看着桌上的地图,目光落在卡纳河的一个拐点上。

“报告!”

她站起身,圈出地图上卡纳河的第四个拐点:“我记得这里有条横跨河面的索道,虽然年久失修,但足以支撑人过去。”

公安局局长眯了眯眼:“你的意思是说,猎狗是从这里过去的?”

话落,公安的侦查人员忍不住说:“这里水流很急,而且河面又宽,要是掉下去肯定会没命,猎狗真的敢用索道?”

裴延站起身:“如果我是猎狗,我一定会用这条线路,因为没有人觉得这个地方能有人过去,反而是个安全的选择。”

周翎安也附和:“我也同意他们的观点。”

局长思量着点头,立刻让公安过去搜索,果然发现索道有被磨过的痕迹。

裴延和林夏依率先带领雪狼突击队渡河。

船上,林夏依杀意凛然的给枪上好子弹。

这一次,她一定不能再放走猎狗!

======第32章======

太阳已经偏了西,整片树林开始暗了下来。

走在最前方的裴延突然停下,示意队员蹲下隐藏。

穿过半人高的杂草,林夏依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大型废弃工厂,楼顶和门口上还有几个带着头套,拿着枪的人。

她和裴延对视一眼,面色凝重。

要想进去探查,又不能惊动里面的人,只能采取无声的手段解决那些人。

裴延侧过身,朝佩刀做了两个手势,佩刀点点头,对另外两人摆了摆手,朝工厂右方摸了过去。

林夏依跟裴延则是从左方潜行靠近。

在佩刀解决掉楼顶的人后,倚靠着破木箱和废弃车做掩护,两人分别靠近门口的人。

无声的倒数下,他们默契冲出去,踢开对方手里的枪,扼住喉咙抽出匕首,伴着鲜红血液的迸出,首次战斗无声结束。

“佩刀,你带着飓风去探查,如果有人质,不要轻举妄动,首先确保人质安全。”林夏依命令道。

“是!”

三人走后,林夏依和裴延一路朝工厂内部潜行。

“注意观察四周,小心狙击手。”林夏依压低声音。

“明白!”

“明白!”

这是,一声细微的‘咔嚓’声,让所有人都停住了脚,不敢轻举妄动。

林夏依转头看去,只见裴延神情凝重,指了指自己的脚底下:“是地雷。”

她面色一变:“青鸟,排爆!”

青鸟立刻放下背囊,开始排爆。

裴延稳着呼吸:“蝴蝶,你带其他人继续前进搜索。”

林夏依想也没想就拒绝:“不行,把你跟青鸟留在这就等于让你们当活靶子。”

“没错,我们雪狼突击队谁也不能丢下谁。”

裴延眉目紧拧:“这是命令!”

“可……”

“服从命令!”

林夏依收紧手:“除了青鸟,其他人跟我继续前进。”

“……是!”

见林夏依跟队员们走了后,裴延吞咽了一下:“能拆吗?”

青鸟一点点拨开他脚下的土:“苍鹰,你看我排爆什么时候失败过,放心,就算是外国货我也给他整成哑雷。”

听出他是故意想降低自己的心理压力,裴延抿抿唇:“听着,如果拆不了,你立刻撤退去找蝴蝶。”

顿了顿,又继续说:“告诉她,让她带领雪狼突击队好好活下去。”

闻言,青鸟手一顿:“别,我怕蝴蝶把我大卸八块,队里除了你,谁打得过她啊,你要是缺胳膊少腿的,她可饶不了我。”

说着,抬头朝他笑了笑:“再说了,你们都快结婚了,我们都等着喝喜酒,等你们生一个小特种兵呢。”

听了这话,裴延心里更不是滋味。

他怎么会不想平平安安回去和林夏依结婚,可眼前的情况,让他实在只能做最坏的打算。

工厂外的树林里,周翎安亲自带人围守。

天已经渐渐黑了,夜色慢慢倾吞晚霞,一种的不安在心里荡开,让他很不舒服。

林夏依,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下去的,不许出事……

工厂内,林夏依正带队员探索。

但整个工厂格局复杂,他们只能分开进行搜索。

在进入一间昏暗的库房时,林夏依耳朵一动,枪口立刻朝向左前方角落,低斥:“不许动!”

然而回应她的,是一阵细微的哭声。

等角落的人影走来几步,她才发现,是个看起来二十岁左右的女孩。

======第33章======

女孩头发凌乱,身上的浅蓝衬衫血迹斑斑,苍白的脸上满是泪水,满是惊恐地双眼盯着林夏依,仿佛看到什么洪水猛兽。

“别,别杀我……”

林夏依连忙放低枪口,却还是保持了几分警惕地打量她:“你是谁?是怎么被带过来的?”

女孩声音颤抖:“我,我叫田丹,是,是……后边村子里的,来山上玩迷了路,被一个拿着枪的人抓到这儿来了……”

闻言,林夏依微微眯了眯眼,迟疑了半晌后朝她走近:“别怕,现在你安全了,跟我走吧。”

田丹瑟缩地点点头,眼底却划过抹不易察觉的阴狠。

两人靠近时,林夏依朝她伸出的手猛然抓住她的手腕,侧身一扭,抬脚狠狠踹向她的膝窝。

田丹闷哼一声,跪倒在地。

几乎是瞬间,她腰间的枪就被抽走,抵在了后脑上。

林夏依冷冷一笑:“方圆几十里只有一个废弃的村子,别跟我说你是那里的‘鬼’。”

田丹不甘地扯了扯嘴角:“行啊,有两把刷子。”

“猎狗在哪儿?”林夏依没有理会,直接问。

“不知道。”

见她没有想说的意思,林夏依只能把她绑起来,往她嘴里塞了团破布便继续搜索。

刚出库房,便看见佩刀从右边的楼梯上下来。

她连忙问:“找到人质了?”

佩刀摇摇头:“每个房子都找过了,没有。”

林夏依皱眉,视线一扫,却见楼下一个穿着夹克的壮汉从外头一路往东边的厂房跑去。

她立刻示意佩刀蹲下,目光探索了一圈,将视线放在厂房外通风口通道上。

“我去跟着他,你去找他们汇合。”

闻言,佩刀一脸不放心:“蝴蝶,你一个人过去太危险了……”

“服从命令!”

厂房内。

猎狗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,嘴里叼着雪茄,手里盘着两个铁核桃。

“猎狗。”

壮汉一脸急切跑过去,附耳在他耳边说了几句。

猎狗目光一眯:“没想到都来了,也好,这次咱们是来跟他们来个彻底的断了。”

说着,吐了个烟圈:“去准备准备,好好迎接我们的‘客人’。”

林夏依顺着通风管道一路爬到厂房上方,透过锈迹斑斑的风扇叶缝隙,可以清晰看到猎狗。

正当她将枪口对准他的脑袋时,却发现墙角绑了十几个人,几个带着头套的人用枪对着他们。

怪不得佩刀没找到人质,原来都被猎狗困在了身边。

可如果自己开枪,那那些无辜的人肯定用活不下去……

林夏依咬咬牙,只能竭力忍住扣动扳机的冲动。

另一边。

青鸟趴在地上,冷汗一滴滴从涂满油彩的脸上滑落。

如果不能再彻底天黑前拆了地雷,两人就算成不了活靶子,也可能会被炸死。

眼看光线已经快消失,裴延不忍青鸟跟着自己死,只能说:“你快走吧。”

青鸟没有回答,聚精会神地取出雷体上的钢珠。

下一秒,裴延只听脚下轻微的‘咔’声。

青鸟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:“可以了,苍鹰,你慢慢挪开脚。”

裴延深吸了口气,慢慢移开脚。

没有炸。

两人刚放下心,佩刀带着其他队友赶了过来。

“苍鹰,蝴蝶一个人去找猎狗了。”

======第34章======

裴延面色一变,立刻让佩刀带路。

在厂房外,几人找到掩体,环顾间,竟然看见林夏依蹲在楼顶,朝他们做着手势。

裴延看着,眉头越拧越紧:“猎狗在里面,将近三十人持有武器,十四名人质,六名女性,七名男性,一名小孩……”

“人质在里面,我们不好行动啊。”

“无论如何,我们都得保证人质毫发无损,不然雪狼突击队的面子往哪儿搁。”

几人说话间,林夏依已经重新钻入通风道。

裴延转头低声命令:“分散行动渗入,如果遭遇敌人,尽量无声解决,一旦发现人质有生命安全,快速解决!”

“是!”

队伍分散,裴延朝厂房右侧方摸索过去。

工厂外。

周翎安紧盯着工厂,双眼已经浮上了血丝。

“司令,里面一直都没有动静,苍鹰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?”一旁的营长忍不住道。

周翎安皱眉:“没动静说明他们还在探查,盯紧点。”

说话间,本就不安的心还是止不住的涌上烦闷。

从前也不是没有执行过比这更危险更艰难的任务,哪怕是上辈子在边防被困雪山上,也没有这样惶恐过。

他深吸了口气,或许是因为脑海里还是忘不了那个柔弱的林夏依,所以才这么担心她吧……

通风管道里。

光线昏暗,林夏依紧盯着猎狗,总觉得扣在扳机上的食指有好几个瞬间失去了控制力。

正当她想再次调整呼吸时,却见猎狗突然拿出了枪。

子弹上膛后,将枪口对准了她。

林夏依眼神一震,下意识翻身闪过,却没有听到枪声,只是传来猎狗有些苍老的声音:“后辈晚生,既然来了就下来坐坐吧。”

顿了顿,又继续说:“放心,我不会杀你。”

林夏依呼吸恍惚都停滞,犯罪分子的话不可信,她知道,如果自己就这么下去,子弹会像雨一样打在她身上。

正当她准备换掩护点时,一个女人突然尖叫起来。

透过风扇叶缝隙一看,猎狗用匕首狠狠划了女人质的大腿,汩汩涌出的血顷刻染红了她灰色的长裤。

“如果你想眼睁睁看着她的血流干……我不介意就这样跟你说话,扔掉武器,出来。”

听着猎狗的挑衅,林夏依握紧的拳头颤抖了几下,顶开风扇叶,跳了下去。

几十个黑洞洞的枪口瞬间对准了她,却没有人开枪。

猎狗打量着她,戏谑的眼神带着丝赞许:“我活了大半辈子,还是头回看到女特种兵。”

停顿片刻,看着她的双眼眯了眯:“不过……你倒有些眼熟。”

林夏依视线飞快扫过窗外闪过的身影,从容开口:“林天赞,你还记得吗?”

闻言,猎狗愣住,疑惑地目光转而成了惊讶:“你是他女儿?”

“没错,我就是他女儿。”

得到肯定回答,猎狗突然笑了起来:“真是虎父无犬女,想不到二十年后的今年,我还能看见林天赞的女儿。”

林夏依冷着脸:“我也没想到我还能遇上我的杀父仇人。”

猎狗像是来了兴趣,一步步朝她走近。

“猎狗,小心这个女人!”

一个男人拦住他,警惕瞪着林夏依。

看着林夏依含着憎恶却不失平静的双眼,猎狗抬手示意他退开:“不用,我想我跟‘老朋友’的女儿,叙叙旧。”

======第35章======

透过墙缝,裴延看见猎狗慢慢朝林夏依走近,心一下悬了起来,可还是强迫自己冷静,等待行动的时机。

面对杀父仇人慢慢地靠近,林夏依面不改色,只是目光像寒冰,让人不寒而栗。

“你这双眼睛像他,充满杀气。”

她冷然一笑,没有回应。

“如果林天赞现在还活着,恐怕早就成了司令来吧,而且也会亲自过来抓住,毕竟我从他手上逃走过两次。”

见林夏依不动如山,猎狗话锋一转:“孩子,我挺欣赏你的,能成为少见的女特种兵也证明了你的能力,要不你加入我们,等出了境,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。”

闻言,林夏依目光一凝:“我要的东西,恐怕你舍不得给。”

猎狗眉一挑:“说来听听。”

林夏依抬手比出一个枪的手势,抵在猎狗胸口:“我要的是你的命,要像当年你杀我爸那样,一枪打进你的心脏,你给的了吗?”

听了这话,猎狗眼神闪过抹凛然,第一次从一个女人身上感受到浓烈的战意。

“猎狗,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的。”林夏依又说,风轻云淡地像在叙述一件小事。

猎狗回过神,笑了笑:“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机会了。”

林夏依屈下拇指,一颗烟雾弹突然从窗户空隙投掷了进来。

‘砰’的一声,不知是谁先开了一枪,被堵住嘴的人质惊恐呜咽起来。

紧接着,雪突击队队员从各个地方冲了进来。

工厂外,听到枪声的周翎安呼吸一凝,立刻起身:“行动!”

滑落,所有战士都朝工厂跑去,南侧俯守的公安也飞快冲过去。

林夏依一脚踢开猎狗手里的枪,拔出腰间的手枪精准击杀人质旁的三个男人。

“放下武器!双手抱头!”

“放下武器!双手抱头!”

“放下武器,双手抱头!”

此起彼伏的呵斥在整个厂房震响。

周翎安和裴延举着枪,紧盯着猎狗。

林夏依让佩刀把人质都带出去,目光冰冷地看向猎狗。

环顾四周,只剩下了自己,猎狗似乎没有害怕,只是开始感叹:“原本我想做完这最后一次就收手,去快活的过完我的下半辈子,没想到啊……还是栽在你们手里了。”

周翎安声音冷漠:“猎狗,你的确是老了。”

如果换成二十年前,他绝对不可能这样轻易就范,甚至会不惜一切地逃跑。

眼看着被军人和公安包围,猎狗将目光放在林夏依身上:“孩子,当年是我杀了你父亲,今天,理该让你抓。”

说着,伸出了双手,一副等待被拷的模样。

林夏依绷着脸,心里就跟压了块大石头一样难受。

她很不合适的去希望猎狗负隅抵抗,而不是这样轻易的投降,让她彻底丧失击毙他的理由。

迟疑了半晌,她从身边公安手里接过手铐,一步步朝猎狗走过去。

裴延拦住她:“蝴蝶!”

“这么多人,他不敢动手。”林夏依轻轻推开他的手,坦然无惧。

说完,缓缓走到猎狗面前:“猎狗,就算我不能亲手杀你,等你行刑的时候,我也一定会去亲眼看着你断气。”

猎狗诡谲一笑:“我等着。”

林夏依蹙了蹙眉,正要给猎狗戴上手铐,却被猛然扼住喉咙!

周翎安和裴延心霎时一紧,所有人也捏紧了枪。

“猎狗!你想干什么!”

话音刚落,猎狗一手起掐着林夏依的喉咙,一手解开外套。

当看到他身上绑着的一节节‘炮仗’,众人惊愕。

是炸弹!

======第36章======

猎狗面目狰狞,手里抓着引线,以一种欣赏姿态环视着所有人:“我告诉你们,能抓到我不是因为你们有多厉害,而是我不乐意陪你们玩了。”

“你们追了我二十多年,怎么的也得给你们一个好点的结果,就是所有人一起死,多干净啊……”

裴延紧咬着牙:“青鸟,准备拆弹!”

青鸟还没回应,猎狗就打断他:“别白费功夫了,这炸弹我改造过,只要一拉引线立刻就炸,在我死的前一秒,我一定会留着口气拔引线,你们谁都跑不了。”

林夏依深吸口气,保持镇定后看向周翎安和公安支队大队长,无声做着口型:“让你们的人都撤退。”

周翎安脸色一变,刚想说什么,却被林夏依的眼神阻止。

他用力捏着枪柄,骨节慢慢泛白:“所有人,撤退到安全距离!”

大队长也只能跟着让公安撤退。

裴延也示意雪狼突击队的其他人离开,只是给了队里狙击手山风一个眼神。

多年合作的默契让山风立刻明白,离开厂房后,便找到了掩护的地方,将瞄准镜对准了猎狗的脑袋。

但猎狗似乎知道会有狙击手,直接侧过身,将自己隐藏在林夏依身后,让他不能轻易动手。

眼看人陆陆续续后退离开,整个厂房里只剩下自己和林夏依,还有周翎安和裴延,猎狗嘲笑道:“让战友去死,自己逃跑,这就是你们军人和公安的作风?”

“猎狗,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,不也是一次次卑鄙的耍阴招吗?”林夏依不甘示弱地回敬一句。

裴延朝周翎安悄悄比了个手势,周翎安立刻明白。

他主动收起枪:“猎狗,你不是要人陪葬吗?在这儿里我的军衔最高,你把她放了,我过去。”

林夏依愣住,诧异看着面不改色的周翎安,又看裴延用比作枪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,顿然明白。

乘着周翎安和猎狗对峙时,她合眼稳住呼吸。

再睁眼的同时,猛然扣住猎狗抓住引线的手,侧身躲开他的胸膛。

‘砰’的一声枪响,猎狗瞳孔骤然一紧,胸口也多了个血洞。

鲜红的血不断从他嘴里汩汩流出,颤颤巍巍的身体软趴趴地倒下。

命中目标,山风松了口气后才出去待命。

“蝴蝶!”

“夏依!”

周翎安和裴延上前,紧张地打量林夏依。

周翎安率先问:“没事吧?”

林夏依摇摇头:“没事。”

裴延吃昧,有些宣誓主权似的握住她的手:“行了,任务完成,咱们可以回去结婚了。”

听了这话,周翎安一僵,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分不悦。

林夏依笑了笑:“好了,我们走吧,其他的交给公安了。”

周翎安和裴延点点头,转身朝外走。

林夏依却没有立刻跟上,而是回身望向地上的猎狗,眼神不忿又带着丝遗憾。

她一直觉得死亡对罪大恶极的人来说不是惩罚,而是解脱,更遗憾不能亲手杀了他,给爸爸报仇。

可人已经死了,又能怎么样……

“蝴蝶?”

听见裴延的呼唤,林夏依回过神准备离开。

但就在回身的一刹,却看见猎狗颤抖抬起了手,用力将引线拉开!

======第37章======

林夏依瞳孔骤然收紧,回头看向朝自己过来的裴延和周翎安。

“危险!”

她用尽全身力气,将他们推了出去。

裴延和周翎安猝不及防,踉跄摔倒在地。

还没反应过来,只听‘嘣’的一声巨大爆炸,整个厂房都跟着震动了起来。

混乱中,一抹纤细的军绿身影被震飞,又犹如片落叶砸落在地。

裴延和周翎安紧缩的眸子颤了颤,恍觉呼吸和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滞了。

“蝴蝶——!”

裴延撕心裂肺地嘶吼,跌跌撞撞朝她奔过去。

林夏依只觉视线一片模糊,耳边很乱,有杂乱的脚步,有痛彻心扉的呐喊,有沙哑的呼唤……

不知道为什么,大脑好像放起了一部电影。

画面里是上辈子和这辈子的自己,和周翎安相遇,对他一见钟情,求爷爷让自己嫁给了他,和他离心离德,狼狈离婚,最后自己自杀身亡。

而后时间倒退,回到了她重生的那一刻,失去爷爷,失去周翎安,却在磨砺中遇到了裴延。

这个被人称为‘铁面教官’的男人,把所有温柔给了她,让她真正明白被一个人爱着护着是什么滋味……

两辈子很漫长,可现在好像只是眨眼间,所有的画面都戛然而止。

身上也很冷,只有嘴里吐出的鲜血好像还有温度。

林夏依睁着双眼,定定望着天。

这一刻,耳畔忽然响起爷爷苍老而慈祥的声音:“夏依,无论发生什么事,你永远都要记得,你是爷爷的骄傲!”

眼泪顺着林夏依血红的眼角滑落。

爷爷,我没给林家丢脸……

裴延,对不起……

慢慢的,她的眼神开始涣散,可眼睛却像凝望着信仰一般,没有闭上。

看着怀里的人没了呼吸,裴延猩红的双眼颤抖着:“蝴蝶?蝴蝶?”

一旁的军医无奈地摇摇头,无声宣告着林夏依的牺牲。

“夏依……”

裴延哑声一遍遍呼唤,小心翼翼的将人搂进怀里,泪水顿然淌满涂满迷彩的脸。

心脏被挖空般的剧痛,超过了曾今所有受伤的痛楚,他贴着林夏依冰冷的脸颊,再也控制不住仰天嘶喊:“啊——!”

周翎安站在一旁,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,几次隐忍回去的泪水在这一刻肆虐。

所有人都红了眼,脱下帽子,朝天放枪,凝送着光荣牺牲的女战士。

……

两天后,蒙北军区。

军区的各个首长站在停机场,看着武直慢慢飞来停下。

机舱门打开,面容憔悴的裴延率先下来,佩刀、山风、青鸟和飓风抬着身盖国旗的林夏依缓缓下来。

“敬礼!”

一步一步,裴延凝望着前方,吹来的风仿佛卷来了林夏依的声音。

“青山处处埋中国,何须马革裹尸还,爷爷,爸爸,妈妈,如果有一天女儿牺牲了,请允许女儿葬在蒙北,虽相隔千里,英魂不灭,女儿守着边防,守着林家的骄傲!”

这是她成为特种兵后写的遗书,寥寥几笔,留给的却是给所有去世的亲人。

泪水再次漫上眼眶,痛的裴延两唇发颤。

上了车,他再次抚过林夏依冰冷的面颊,声音低哑:“再见,我的蝴蝶……”

======第38章======

沪北公安通过猎狗的情人田丹,配合境外警方将猎狗所有的走私品全部查出。

秋天刚结束,蒙北就下起了雪。

烈士园。

裴延将一等功勋章缓缓放在林夏依的墓前,单膝跪下,轻轻吻了吻碑上的名字。

恍然间,曾经和林夏依的点点滴滴再次浮上脑海。

碑上照片里的女人笑容仿佛一束阳光,还是那么明媚鲜活。

“我们明明拉过勾的,要好好活下去……”

裴延苦涩笑着:“早知道啊,在训练前我就去打结婚报告,那样你就永远是我的老婆了……”

说着说着,泪水划过了弯起的嘴角。

如果不是因为林夏依牺牲,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泪这么多。

从沪北军区过来的周翎安抱着束花,站在裴延身后不远处。

他迟疑了片刻,才缓缓上前,将花放在林夏依的墓碑前。

裴延站起身,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碑上的照片:“你后悔吗?”

顿了顿,又问:“如果她没有跟你离婚,没有来蒙北军区,或许她会有自己平安的生活。”

闻言,周翎安满是血丝的双眼暗了暗,没有立刻回答。

他不知道会怎么样,但知道林夏依会活着。

半晌,周翎安才开口:“我们后不后悔都不重要,因为夏依从没后悔过,她找到了作为军人的意义。”

听了这话,裴延喉间紧涩。

他记得,林夏依说她这辈子活了两次,一次是在爷爷的庇护下,在周翎安身边,一次是来蒙北军区,参加训练成为特种兵。

哪一次,她都没有说过后悔。

裴延声音沙哑:“可是,我们都没能留住她。”

周翎安眼眶一涩,说不出话。

上辈子他不想留,这辈子留不住,命运似乎总在跟他开玩笑,让他在拥有和失去中徘徊……

两人站了很久才离开。

训练场。

雪狼突击队的队员们各自站着,谁也没有说话。

见裴延过来了,目光纷纷投了过去。

“都站着干什么?体能训练都搞完了?”

裴延绷着脸,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铁面无情的教官模样。

队员们互相看,佩刀忍不住问:“苍鹰,你……真的没事吗?”

他们是战友,更是裴延和林夏依感情的见证者。

即便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月,他们还是记得那天裴延抱着林夏依的遗体哭的撕心裂肺。

那是他们第一次看见这个向来冷沉刚毅的队长哭,哭的像个小孩,让人心疼。

裴延皱眉:“你们要是去跑个十公里,我指定没事。”

一向爱耍宝的青鸟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思,满脸担心:“苍鹰,兄弟们也是担心你,毕竟蝴蝶……”

话说到一半,他又不忍再说下去。

林夏依对他们来说是战友,可对裴延却是最爱的人。

他们的伤心远不如他的重……

裴延却面不改色,开始命令:“立正!向右转!负重十公里,跑步走!”

见队友们跑远,裴延才垂下眼帘,从口袋拿出林夏依的照片,轻轻抚摸。

“蝴蝶,你放心,我会带着你的热诚,好好活着……”

======第39章======

‘滴——滴——!’

意识模糊间,林夏依听见耳畔有机器运作的声音,规律而有些刺耳。

缓缓睁开眼,入眼是一片洁白,脸上的氧气罩让她很是难受。

这里……是哪儿?

没等林夏依反应,又听见一道满含诧异的惊呼:“醒了,她醒了!”

很快,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带着几个护士围了过来。

林夏依下意识想动动身子,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,就像被束缚了一样动弹不得。

眼皮被轻轻抬起,笔灯的光照着眼睛,让她有些不适。

医生长舒了口气后问:“有没有哪里痛?”

林夏依眼底略过丝迷茫:“这里……是哪儿?”

医生微微蹙眉:“医院啊,林同志,你已经昏迷四个多月了。”

闻言,她眸光微微一震。

昏迷四个多月?

紧接着,耳边传来护士温柔的劝慰:“是啊,有什么难事是过不去的,非要去跳楼多不值,幸好你被四楼的阳台挡了一下,不然就真的没救了。”

跳楼,四楼阳台……

林夏依眼睫颤了颤,脑海中闪过支离破碎的画面。

在抑郁症发作时,她爬上天台跳了下去,却撞到了四楼阳台的栏杆……

这是……1997年!?

她回来了?还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她昏迷期间的一场梦!?

不!不可能!

明明一切都那么真实,怎么可能是梦呢?

想到这些,林夏依情绪激动起来,开始挣扎着想起身。

医生连忙让护士安抚她:“林同志,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,需要长时间的修养。”

林夏依只觉大脑疼痛不已,无数记忆在脑子里来回交错,让她有些分不清现实和虚幻。

……

一个月后。

刚做完复健的林夏依坐着轮椅在住院楼下,仰头望着蓝天,思绪万千。

她还是不知道,此时此刻到底是真实的生活,还是再次的重生。

在这个时空,周翎安远在边防,而裴延不知道在哪儿,一切都回到了原点。

“林小姐。”

林夏依回过神,转头望去,是曾经爷爷身边的勤务兵唐烨。

两年前他已经转业当了公安。

“还是叫我夏依吧,我已经不是小姐了。”林夏依笑了笑。

唐烨愣了一下,又继续说:“你托我打听的事我都问清楚了,蒙北军区的确有支叫雪狼的突击队,队长叫裴延,至于周军长……”

说到周翎安,他突然停住了。

林夏依疑惑看着他:“怎么了?”

唐烨深吸口气,像是怕她伤心似的,语气小心起来:“林小姐不……夏依,周军长他结婚了。”

听了这话,林夏依有些惊讶:“结婚?”

“嗯,一年前结婚了,好像是当地医院的护士。”唐烨抿抿唇,尽量说的委婉,“听说是周军长两年前因为救人遇上雪崩,被救出来后一直是那个护士在照顾他……”

原以为这些话会让林夏依情绪失控,可只看她松了口气,满脸欣慰,好像放下了心一样。

林夏依呢喃:“他找到自己爱的人,太好了……”

唐烨不解,她曾经因为和周翎安离婚寻死觅活,现在这是怎么了?

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,又听林夏依问:“那裴延……结婚了吗?”

======第40章======

唐烨愣了好一会儿,才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回答:“听说是没有……”

闻言,林夏依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。

对这辈子的裴延来说,自己只是个陌生人吧……

“夏依,你怎么会知道蒙北军区有雪狼突击队的?”唐烨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。

她不在乎周翎安的结了婚,反而去关心裴延结没结婚,这有点说不过去。

林夏依笑了笑,没有回答。

接下来两个月,她一直坚持做复检,直到能站起来,不用靠着拐杖走路,才出了院。

抑郁症的沉重感仿佛在醒来的那一刻全部消散,只有重新生活的信念。

林夏依先去烈士园看了父母,而后才去看爷爷。

将花轻轻放在爷爷的墓前,她抚摸着碑上爷爷的照片:“爷爷,夏依来看您了。”

“对不起,这辈子还是没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,但是我的梦……那应该也不算是梦吧,毕竟我觉得自己的确有血有肉的活了一回,这三个月我一直在想,如果我没有醒来,真真正正死在那场战争里,是不是才算死得其所……”

说到这儿,林夏依忽然有些哽咽。

好半晌,才咽下喉间的涩然,重新开口:“不过后来我想通了,我还活着,还是您的孙女,我会真正地重新活下去,爷爷,谢谢您,也对不起,让您为我操了半辈子的心……”

当天,她在爷爷墓前坐了很久才离开。

次日。

林夏依收拾好行李,踏上了去蒙北的火车。

看着越来越远的月台,她眼神渐远。

她并不打算去找周翎安,既然他已经有了新的生活,自己也不必去打扰他。

而这次去蒙北,她也只是想看一眼裴延……

一天一夜的舟车劳顿,让才出院的林夏依有些吃不消。

到蒙北军区外时,整个脑子都是昏昏沉沉的。

不过这时候她关心的是进去这个难题,她不是这里的兵,也不是军属,更没有认识的人,根本进不去……

正当林夏依准备离开时,一辆军卡驶到门口停下。

她扛着大脑的晕眩感,退到一边去。

副驾驶的车门打开,一个穿着作训服,高挺俊朗的男人跳下车,大步走了过来。

林夏依抬眸望去,目光一怔。

裴延!

他一身挺拔的作训服,脸上涂着几笔油彩,五官冷硬俊朗,一个眼神都含着十足的压迫感。

“任务提前结束,放行吧。”

裴延看着哨兵,清冷的声音透着几分威严。

说完,才注意到一边站了个女人。

转头看去,女人看起来二十七八岁,穿着蓝色衬衫,一头齐肩黑发披在肩头,身材高挑,长相精致,只是脸色有些苍白。

原以为是哪个战士的家属,可不知道为什么,他却莫名觉得这个女人有点熟悉。

四目相对,一个眼神复杂,一个满含疑惑。

车上其他突击队员从车里探出头。

“你们看,苍鹰怎么盯着那位女同志看啊?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?”

“不能吧,咱们跟了苍鹰这么久,什么时候见他对女人上过心。”

“就是,上回首长不是要给他介绍自己的女儿,他可是直接就给拒了。”

正当几人八卦时,却见裴延面前的女人突然晕倒,又被裴延稳稳接住!

======第41章======

再次醒来,林夏依发现自己在医院,手背上还在输液。

她刚想坐起来,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
“别乱动。”

转头看去,是裴延。

他已经换了身常服,拿着一个饭盒走到病床边坐下:“饿了吗,我给你买了些饭。”

“苍……”

林夏依下意识地要叫出他的代号,反应过来后连忙改口:“谢谢……”

裴延微微蹙眉,一边用探寻的目光在她身上扫量,一边打开饭盒:“你叫什么名字?听你的口音像是南方人,来这儿找人?”

闻言,林夏依接过饭盒的手一顿,看着他的眼神闪了闪:“嗯……我叫林夏依,是会沪北人,到这儿来找一个朋友。”

“他叫什么名字?”

“他……”

林夏依犹豫,好像一下丧失了做过特种兵的果敢。

好半天,她才嗫嚅回应:“我没找到,可能已经被调走了吧。”

听了这话,裴延蹙起的眉越拧越紧。

依靠着特种兵的直觉,他总觉得这个林夏依有些奇怪,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可疑分子,但就是让他说不出清的熟悉感。

一时间,病房里陷入微妙的尴尬中。

裴延轻咳两声:“医生说等吊完这两瓶药水就可以走了,你可以吗?”

林夏依点点头:“可以的,谢谢……同志。”

“……我叫裴延。”

“谢谢裴同志……”

简单的交谈过后,又陷入一阵长久的沉默。

看林夏依小口小口吃着饭,裴延以为她不自在,便站起身:“没什么事的话,我先走了。”

说完,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了。

林夏依张了张口,挽留的话卡在喉咙怎么也说不出来,心里更是难受的不是滋味。

果然,他还是把自己当成陌生人了……

看着手里的饭菜,她眼眶有些发酸,低落的情绪像泉涌了上来。

她不明白,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。

两次失去亲人,失去爱人,千辛万苦,眼看就要得到最好的结果,却一切都成了泡影。

林夏依仰起头,擦掉眼角的泪水,默默缓和心绪。

一个多小时后,药水滴完了。

林夏依去缴费时,却被告知已经缴完了。

她下意识问:“谁缴的?”

护士回答:“就是送你来的那位军人同志啊。”

听了这话,林夏依捏着钱的手紧了紧。

再去军区找裴延应该是不行的,他训练那么忙,看来这辈子,他们注定走的是不同的路了……

思索半晌,林夏依买了个信封,把医药费塞了进去,然后再去蒙北军区,把信封给了哨兵,托他转交给裴延。

训练场。

当接到信封的那一刻,裴延有些没反应过来。

打开一看,里面是钱和一张只写着‘谢谢’的字条。

虽然只有两个字,但自己娟秀,让他下意识想起林夏依。

“苍鹰,谁那么大方给你送钱啊?”青鸟凑了过来,忍不住多看了几眼。

佩刀猜测:“不会是早上那位女同志吧?”

“苍鹰,那位女同志长得挺漂亮的,你要不问问人家有没有对象,也好解决个人问题啊。”

裴延绷起脸,冷然一扫:“都很闲是吧?”

听了这话,所有人都不觉头皮发麻,还没求饶就听一句:“负重十公里!向左转!”

见队友唉声叹气地跑了,裴延看了眼字条,收起后朝宿舍走去。

======第42章======

天渐黑。

林夏依从旅馆出来,想着在这儿休息一晚后明天一早就回沪北。

她停住脚,凝着路上昏黄的街灯,她心里还是忍不住升起丝迷惘。

现在的自己还能做什么呢?不能跳舞,也不能再继续当兵了……

林夏依苦笑:“这一觉醒来,自己居然什么都没了……”

站了一会儿,她才继续往书店走。

忽然,迎面走来一个醉醺醺的男人,她皱了皱眉,特意往旁边躲了躲。

男人抬头打了个酒嗝,视线落到了林夏依身上。

他满脸横肉的脸扯出个油腻的笑容,摇摇晃晃走上去:“姑娘长得不错啊,要不要跟大哥去快活快活……”

林夏依猛然抓住男人伸来的手,骤然冷脸:“离我远点。”

说完,重重推开他。

男人踉跄站稳,非但没生气,反而兴趣更大了:“呦,还是个呛口的辣椒,我喜欢……”

林夏依厌恶地瞪了一眼,正想离开,却被抓住手腕。

就在她准备给这臭男人一脚时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狠狠捏住男人的手腕,巨大的力道疼的他龇牙咧嘴。

林夏依错愕抬头,只见一身军装的裴延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,冰冷如寒刀的脸冷睨着男人。

“滚。”

轻飘飘挤出一个字,就像是腊月冷风,让人不寒而栗。

男人捂着被捏青的手,不敢发作,只能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
裴延看向林夏依,眼神温和了些许:“没事吧?”

林夏依冷了半晌,才后知后觉地摇摇头:“没事……你怎么会在这儿?”

裴延抿抿唇,没有立刻回答。

他从来不做没有理由的事儿,但就是在看到那个信封后,不知怎么的就想出来找她,甚至在不知道她走没走的情况下,找了周围所有的旅馆和招待所。

在林夏依疑惑的目光下,裴延才有些不自在地开口:“我们……以前见过吗?”

“啊?”林夏依愣住。

见她一脸懵,裴延顿时懊恼地扭过脸。

自己怎么会蠢到直接这么问,肯定会让她觉得自己是故意套近乎吧。

他眼神闪了闪,又问:“你吃饭了吗?”

林夏依垂眸,略显窘迫:“没,正要去。”

裴延率先走在前面:“一起吧,我请你。”

林夏依怔在原地,似乎是被他突然的决定弄糊涂了。

他突然出现就算了,还要请自己吃饭?

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,裴延转过身,见人还愣在原地,突然觉得有些好笑:“走啊。”

林夏依啊哦的两声,有些笨拙地跟了上去。

两人一前一后走着,直到进了一家饭馆,沉默的气氛才被裴延打破:“什么时候走?”

“……明天一早。”林夏依回答。

裴延眼底闪过丝微不可察的失落,给她倒了杯水:“几点,我去送你,免得出什么事。”

莫名的,两人的相处竟然有些像相识多年的老朋友。

林夏依突然说不出话了。

如果明天就这样分别,或许就像她和周翎安一样,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……

没有得到回应,裴延抬起头,目光一怔。

林夏依正看着他,含着泪光的双眼满是遮不住的不舍和痛意。

他心莫名一空,手像是不再受大脑支配,伸出起轻轻擦掉了她眼角的泪水。

======第43章======

四目相对,两人都怔住了。

林夏依只觉脸上的摩挲感温暖而熟悉,让她又忍不住红了眼。

裴延回过神,连忙收回手,当兵十几年,头一回这么窘迫地面对一个人。

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
他咳了两声,感觉自己说什么都不太合适,她不会以为自己是个轻浮的人吧?

林夏依低头揉了揉眼角:“没事,谢谢你……”

没一会儿,菜上来了。

林夏依下意识地将辣菜放在裴延面前。

见状,裴延眼底闪过丝惊讶,她知道自己喜欢吃辣?

吃饭间,两人一直也没怎么说话。

直到吃完饭,裴延一路把人送到旅馆外才问:“明天几点的火车?”

“……九点半。”林夏依捏着手,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。

裴延嗯了一声:“行,明天我过来送你,进去吧。”

林夏依点点头,转身进了旅馆。

见人进去了,裴延才离开。

在他走没多远,林夏依重新走了出来,她站在门口,望着那远去的背影,鼻头一酸。

这辈子的她没有勇气留下裴延。

她不是和他同甘共苦的蝴蝶,不是一个优秀的特战队员,只是一个有着不耻过去的陌生人……

无论是周翎安还是裴延,她都错过了。

等裴延的背影彻底消失,林夏依的眼泪流了下来,突然不想明天裴延送。

好像如果明天再见到他,可能自己就舍不得走了……

一整夜,林夏依都没有合眼。

经过一番思想斗争,她还是在天不亮的时候就起来收拾了东西,准备悄悄离开。

没想到领着行李刚出门,就看见一辆军用吉普停在门口,一身常服的裴延靠着车门,挺拔英俊。林夏依愣住:“你,你怎么这么快……”天还没亮呢。

裴延看了眼她手里的行李箱,皱眉:“我倒想问一下你,不是说九点半的车吗?这才五点半。”

言语间透着些许的愠意让林夏依心微微一怔,磕磕巴巴地找不到合适的借口:“我……”

没等她想好理由,裴延便走了过来。

“林夏依?”

他像是试探,又像是在习惯这个名字:“我知道我说的话有些不妥,但是……我觉得我们认识。”

这一整晚,他都没有合眼,脑子里都是林夏依的模样,搅得他心烦意乱,以至于等自己反应过来时,已经到旅馆楼下了,更没想到林夏依倒先准备走了……

灼灼的目光让林夏依只觉心口被一团火烧着,想坦白,却又怕他觉得自己说的都是些无稽之谈。

捏紧了拳,她不知怎么的就说了句:“我离过婚……”

闻言,裴延愣了一下,可让他没想到的是,自己好像有种早就知道了的感觉。

一连串奇怪的心思让他百思不得其解,可唯一清楚的,就是他有些不舍。

作为特种兵,他顿觉现在的自己很没出息。

裴延看着林夏依,眉目从容:“我是军人,可能随时会在任务中牺牲。”

听了这话,林夏依目光一凝。

这话怎么像是……互相露底,然后决定要不要在一起?

没等她反应,裴延接过她的行李,话锋一转:“什么时候再过来?”

“什么?”

只见他从口袋拿出纸笔,写了一串号码后递了过来:“你要来的话,就打这个电话联系我。”

林夏依愣神接过:“可我们……”

裴延将行李放上车,转头凝着她。

恍然见,林夏依仿佛看到了梦中的那个男人,朝自己温柔一笑。

“夏依,我们来日方长。”

“蝴蝶,我们来日方长。”

两个人和两个声音相互重叠,让她眼眶一湿,险些落了泪。

是的,在这辈子,他们来日方长。

——完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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